第58章 窥视（二）

又是平静的一天，伊姆照常打烊、回屋。

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他没急于躺上柔软的大床，而是掀开地面上的毯子，拽开暗门，通过梯子爬下地下工作室。

隐蔽手段的确简陋了些，条件有限只能如此。

工作室分为上下两层，每层都有六百平方。

整体框架在去年十二月完工，后续的一个月里，又添置了各式各样的器械和材料。

伊姆已经能在这里进行简单的金属冷加工，制药炼金与魔法试验。

今天，伊姆最后强化的一批炼金器皿，与此前修复的炽焰战锤，同天完成。

炽焰战锤的材质不明，硬度远胜于钢铁，但伊姆很确定它并非精金。

战锤附魔级别和霜獠同为+3，且附加了额外的元素伤害，但前者的火焰伤害要强于霜獠的冰冻伤害。

伊姆猜测，兽人也许是劫掠了某座矮人的堡垒，继而得到这柄战锤。

炽焰战锤的修复，丰富了伊姆的攻击手段。

因为临近冰原荒野，伊姆势必要面对大量对冰冻伤害有抗性，甚至免疫冰冻的生物。

就像此前遇到的耶提雪怪，霜巨人，还有那头遁入妄语森林后不知所踪的白龙。

伊姆在工作室里特意开辟了一片靶区，以便调试武器，现在正好试用炽焰战锤。

炽焰战锤在魔兽人手上像是单手锤，但是对正常身材的人类来说，是不折不扣的重型双手锤，重量近百斤。

以伊姆的力气，轻易挥动不成问题，问题是伊姆没训练过相应的技法，只懂得抡砸。

“靠大力出奇迹当然没问题，但碰到力气比我大的怎么办？基础的技巧还是需要的。看来又得丰富伊姆流了。”

伊姆喃喃着放下战锤，重锤落地，震起一圈环状尘埃。

试完炽焰战锤，就是今晚的一大重头戏——制作新的武器。

来到冷加工区，伊姆利用早已准备好的薄铁皮，卷成超大型号角状，再用铁丝和铁钉固定。

反正最后要靠强化异能精加工，做得粗糙点也无所谓。

给号角的宽处固定好皮革绑带后，伊姆取出耶诺古獠牙，小心翼翼地装在号角的尖端。

这是他给自己的龙形态准备的武器，能够像妙脆角一样戴在爪子上。

用铁丝箍紧恶魔领主的獠牙后，伊姆开始强化武器。

“强化方向，加强武器的完整性和一体性，适当加工耶诺古獠牙。”

伊姆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个大致的雏形，以引导强化的最终结果。

恶魔领主獠牙的位格较高，以伊姆当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在上面做文章，只是稍微调整其形状，使其尖端锋锐。

剩余的铁皮铁丝铁钉，最好能使它们一体化，以提高强度。

如果伊姆有自己的压铸成形设备，那可以省去强化这一步。可惜的是他没有。

“强化时间：16小时。”

伊姆猜测16小时里，至少有15小时用来打磨耶诺古獠牙。

他积攒的共鸣能，足够缩短3天的强化时间。但伊姆不打算动用储量，毕竟这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

在他的设想中，共鸣能的应该用在危机时刻。

比如濒死时手里只有一瓶普通的治疗药水，此时就能用共鸣能将其快速强化为强效治疗药水。

放下“妙脆角”，伊姆又开始加工他的单筒望远镜。

此前他从“夜幕之下”的超凡者身上，获得了一枚能够赋予佩戴者黑暗视觉的单片眼镜。

这对一头巨龙来说，屁用没有。

所以伊姆想着不如将其融入望远镜中，改造成“夜视仪”。

强化夜视仪需要的时间就短许多了，只要2个小时。主要工作量是简化望远镜的机械结构，令它更加轻便。

放下望远镜，伊姆接着来到法术材料区。

通常情况下，施展法术需要3个构材：声音、姿势、材料。

声音和姿势往往不是难题，大部分情况下，逼死一名法师的是法术材料。

“可怜的xxx，明明会这个法术，他也知道在什么情况下该使用它，只可惜他没带相应的法术材料。”

在一位法师的墓碑上刻下如上墓志铭，绝对是一种莫大的嘲讽。

然而真龙凭借天生施法能力，每天可以有限地施展“无材料”法术。即施法不需要任何法术材料，但还需要相应的声音和姿势。

但这个能力还是有掣肘，即每个法术每天限一次。

举例来说，伊姆可以凭借该能力，无材料施展一次2环法术【粉碎音波】；但当天第二次施展粉碎音波时，就必须要法术材料了。

此外，所施展的无材料法术，也受自身的实力限制。

刚刚跨入传奇级别的巨龙，也只能无材料施展7环及以下的法术。

伊姆目前想到的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成为【法师】职业者，然后将龙类的天生施法能力，当作出其不意的杀手锏来使用。

他的父亲青铜古龙帕默希克，就是一位传奇法师。白金龙神巴哈姆特，也经常以人类法师的形象行走诸世。

法术区中立着一排排柜子，里面存放着伊姆购置的施法材料。

伊姆取出一袋研磨成粉的荧光苔，比对着云巨人魔法手札上的心得，练习戏法【光亮术】。

此前他依靠天生施法能力，“掌握”了几个1环和2环法术。

这里的“掌握”必须加引号。真正的法师施展法术，需要完全理解法术的基础结构。

而伊姆是依靠真龙的魔法本质，直接“呼唤”法术，对其原理只是一知半解。

既然打算成为一名【法师】职业者，伊姆就得重头开始打好基础。

世界上绝大数法术都属于0至9环中的一阶。

更高阶的法术并非不存在，但其几乎是某位传奇法师的个人特色——即使他想教给其他人，也不一定能教会，教会了也不一定能用出来。

法术的环阶大致体现了其强度。

0阶法术即所谓的“戏法”，简便到几乎靠默念就可以施展。并且不消耗法术位。

而高阶法术往往需要极其昂贵的材料，以及复杂无比的仪式，甚至还要满足特定的自然环境。

通常来说，一位1级的【法师】职业者，需要掌握3个戏法，以及6个1环法术。

然而最关键的标志还是拥有属于自己的“法术书”。

法术书可以是一本镶金嵌银的华贵典籍，也能是一堆胡乱装订的手稿，这些都是形式主义并不是本质。

法术书的本质，是一套属于自己的独特符号系统。

无论如何施展法术，哪怕你是一名奥术师，也必须通过魔网。

每个生物与魔网的连接方式都有微妙的差异，因此想要成为一名法师，就必须掌握自身连接、调度魔网的特征，最终建立一套独一无二的符号系统。

法师们从卷轴或者典籍中抄入法术时，就是将别人的符号系统，转译成自己的符号系统。

和学习其他技巧一样，入门者要做的就是先模仿，然后消化理解，最终归纳推理。

掌握3个戏法，以及6个1环法术，就是比较常见的样本量。

伊姆的真龙血统，没法帮他跳过这个阶段，但能极大地缩短时间。

原生魔力无处不在，凡人想要调度必须小心翼翼，但龙类调度起来就如臂指使。

某种意义上，阻止巨龙成为法师的最大障碍，就是祂们的天赋。

明明可以闭上眼睛躺着施法，何必要苦兮兮地学习原理呢？

利用光亮术，制造了十几只自动放光的玻璃球后，伊姆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哪怕是最简单的戏法，也是一套相当复杂的系统，如果完整地用文字记录阐述，恐怕能写上千页。

这也是为什么法师们要将法术分为不同的学派——尽量将有相同原理的法术归纳出来，方便深入研究。

更重要的是，云巨人魔法手札上，还记录着作者“布莱姆”对光亮术的改良构思。比如增强亮度，延长持续时间，扩展射程等。

这些增加了伊姆的工作量，但也加深了他的理解。

哪怕是修改0阶法术，都需要极其渊博且扎实的魔法学识。

从这一点来看，这位云巨人法师或许是三阶，甚至四阶法师。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别学走火入魔了。”

伊姆嘟哝着合上魔法手札夹在腋下，并取走一枚玻璃珠塞进兜里。

施加了光亮术的玻璃珠，看上去像是一只熠熠生光的眼睛。

伊姆想到一个恶作剧。

尽管他知道克洛伊状态很差，这样做很不好，甚至很可能吓出什么好歹，但并不妨碍他这么想想。

“反正到时候也能后悔，不是么。”

伊姆轻声自语着，爬上梯子，从工作室回到卧室。

“改天我一定要把它改造成升降梯。”酒馆老板暗自发誓。

伊姆找出装修时剩下的红色涂料，刷在玻璃球上，这样看上去就像是只泛着血光的眼球。

他举着血色的玻璃珠凑到眼前，嘿嘿笑了两声，蹑手蹑脚地推开屋门。

从卧室到酒馆的经营区，有一段不算长的走廊，克洛伊的鼾声透过门缝在走廊里回荡。

鼾声和往常一样，抑扬顿挫、慷慨激昂，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伊姆已经熟悉了克洛伊的鼾声，甚至晚上起来如厕时，能熟练地踩着节奏走路。

喀，门把手轻轻转动，伊姆推开门，望向斑猫人常睡的角落。

黑暗中，一道模糊的轮廓背对伊姆站着。

他身前的沙发上，克洛伊蜷成一团，眉头微颦。

伊姆一怔，旋即不动声色地收起玻璃珠，抄起云巨人魔法手札准备战斗。

奇怪的是，玻璃珠从眼前挪开后，那道人影便消失了。

“隐身术？”伊姆心中错愕，但屏住呼吸没有发出声，以免打草惊蛇。

“施加光亮术的玻璃珠能识破隐身术？从没听说过这个用法啊？”

他再度举起玻璃珠。

此时，那人已经朝着斑猫人缓缓俯下身，同时扭向伊姆。

那人阴暗的姿态宛若水蛭，阴湿黏腻，透露着一种邪恶的病态。

它的面孔更加恶心，布满烂疮的腐烂面孔上，空洞的双眼里满是蠕动的蛆虫。

忽然间，那些蛆虫猛然缩回早已腐烂一空的颅骨内，而那道身影也快速减淡褪色，直至完全消失。

斑猫人紧锁的眉头，也在此刻舒展，鼾声都变得欢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