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半（上）
“今天的任务好多啊。”
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伸了伸懒腰。为什么被留下来的是我啊？
我还记得两小时之前我就已经把自己当天的任务给完成了，结果我的组长又抱着一堆文件走了过来。
“能者多劳......你是在说自己无能吗？”
我小声抱怨了一声，又敲起了键盘。早点完成工作是好事，现在这一层只剩我这个空位的电脑还亮着了，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走光了。
我们公司就租了这个写字楼的两层，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写字楼其他楼层都是做什么的，说实话，我不是很关心，也不想去了解。
太多的事要去考虑了，忙着忙着也就没工夫去管别的有的没的了。
“正好十二点，搞定！收工！”
背靠在椅子上，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不过这也没有持续很长时间，我又不能睡在公司里面。
收拾好自己的衣服，我关闭了自己的电脑。
不过就在电脑即将关闭的时候，屏幕里面一个黑点逐渐变大，变成了一张丑陋的人脸紧紧贴在屏幕上，它似乎是想要从里面挣脱出来。
“下班了，你也别动了，反正明天我一样会来。”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它似乎依然不甘心，电脑下方伸出几根线想要缠住我的脚，但很显然，这没有什么作用，因为我早就走远了。
最后一台电脑关闭，这一层彻底融入了黑暗之中，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我也不想打开手机照明，毕竟这里的路我太熟悉了，仅仅依靠记忆我就可以走出这栋写字楼，根本不需要照明。
云朵后面的月亮慢慢探了出来，似乎正在窥探行走于工位之间的我，不过也得益于这股“视线”，这一层明亮了许多。
我看向一旁的工位，一名职员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在公司里面睡觉确实不太常见，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后来觉得这样不太合适，所以还是放弃了。
推开门，我走进了电梯间。
透过另一边的窗户我确实能看到那个眼睛，它一直在看着我，躲在云朵的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如果月亮是它的眼的话，那黑夜说不定也只是它的身体而已。既然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会有白天存在呢？它那么巨大，能躲到哪里去？要是它一直待在那里那我就不用上班了。
“前提是要带薪休假。”
我摇了摇头，按下了一边的电梯按钮。
在等电梯的时间里，在我旁边的另一部电梯也运作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人要上来了。
“上夜班啊。上夜班好像给的也不比白班多啊。”，就在我默默思考着这个深刻的问题的时候，电梯到了。
整个写字楼就15层外加一层地下车库，而我所处的是11层，不过也是因为这么高的楼层，电梯里才会有专门为别人按楼层的电梯服务员吧，就比如我眼前这一位。
她戴着蓝色的鸭舌帽与蓝色的外衣，虽然很暗，但我还是能够看清楚她的样子。
我慢慢走进电梯，对着一旁的服务员说道：“1楼。”
她按下了B1的按键，不过我也不在意，年纪大的人听力确实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对于这种情况还是要体谅一些的。
反正B1层也能通往外面。
正当电梯门要关闭的时候，另一部电梯的门打开了。
“我们公司的人吗？我不记得我们公司有上夜班的了。”，我想了想公司的人员工作表，没有想到是谁，只觉得是某个倒霉蛋被临时交付了重要任务。
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整部电梯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撞得整部电梯有些摇晃，甚至电梯门都有一些变形了。
电梯的异常并没有妨碍我开始享受短暂的娱乐时光，我打开手机的短视频看了起来。
电梯间里没有亮着灯，只有电梯红色的层数在不停地闪烁着，电梯里也有一些怪味，但这些都影响不到我。
电梯慢慢停在了7层，我微微抬起头，看到一名妇女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我向后靠了靠，碰到了电梯的边界，不知怎的，我并没有感受到那种坚硬的感觉，反而感觉这个电梯有些柔软，似乎还能让我陷进去。
等到新的三位乘客进来，7层另一部电梯的门打开了。
我好奇地想看一看来者的样貌，但无奈外面实在是太暗了，我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看起来挺高的，已经超过电梯门的高度了。
这个高度应该进不来吧。
“咚！！！”
就在电梯门关上的一个瞬间，外面那个人影似乎猛地撞了一下电梯，甚至把电梯门都给撞的变形了。
“谁啊，这么大力气，再这样撞整个电梯都要报废了吧。想上电梯就按按钮啊。”，我在心中抱怨了了一下，见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我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深夜砸门啊——不常见，但不难想象会有这么一个人被工作的压力逼到疯狂而对一切东西都大砸特砸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同为牛马，我觉得我还是很理解外面的那个兄弟的。
“妈妈，我怕。”
远处传来小女孩的声音，我下意识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了电梯。
那声音听起来明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还有回声。
“别怕，宝贝，妈妈和爸爸都在这里。”
我转头看向电梯里的那个女人，我本不该听清她说的话的，毕竟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模糊不清的，但我却又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明明应该无法理解的东西在某种力量的推动下我将它理解了——
“怎么有种开了翻译器的感觉。”
我看向女人牵着小女孩的手，毕竟之前没有仔细看过她们，刚刚的一点小插曲让我对她们有了一些好奇。
不看不知道，原来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牵”着小女孩，她们是被缝在一起的。
原本应该是手的地方被切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缝上的红线。
“妈妈，后面那个叔叔在看我们。”
远处再次传来小女孩的声音，她似乎不知通过什么方式看到了我，让我连忙转移了视线。
“这不算偷窥也够不成骚扰吧。”
我小声嘀咕着，但就是这一点声响在电梯里听起来都格外清晰。
这里面，只有一个人的呼吸声。
我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不再想别的事情，不让看的话那就不看了。
指尖划过屏幕，屏幕上便多出了一条黑色的脏污。
我想要把屏幕擦拭干净，但屏幕反而变得更脏了，不知是什么的黑色彻底遮住了整个屏幕。
见怎么也无法擦掉它，我也就停止了尝试。
这一次，电梯停在了第2层。
电梯打开，外面站着一群异常臃肿的人。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那到底算不算是人，他们的身体已经和肉球没有什么区别了，要是他们也要进来的话电梯是绝对支撑不下去的。
站在我前面的女人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要腾出位置的意思。
第二层的另一个电梯到了，有人从上面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我有些紧张，外面的那群胖子不知为什么，我感觉他们的身体依然在膨胀变大，似乎随时可能爆炸。
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胖子的上方伸了下来，猛地拍在了电梯门上，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手掌的主人就是七层的那个又瘦又高的兄弟。
几乎是同时，覆盖了我手机的赃污消失了，我向着身旁看去，却看到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旁边不知什么时候悬浮着一个被砍了一半的鹿头。
覆盖了我手机的脏污就是它的“影子”，无法被照亮的“影子”。
在手机光的映照下我能清楚的看到它充满血丝的眼白，锋利的切口将它斜切为了两半，断掉的舌头垂落在半空中。
“最近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我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陷入了电梯的里面。
被吞没前的最后一幕，我看到了一张黑白带着噪点的巨大笑脸从电梯门的上方慢慢落下，另一只大手也抓住了电梯的另一侧，将坚硬的电梯抓的有些变形。
那些肥胖的人，他们的身体像是花朵般绽开，在空气中留下氤氲的血雾。
电梯里的那个女人举起“双手”模糊不清的话语开始在狭小的电梯内部逸散。
被砍断的鹿头则缓缓消失，只留下了地上一个血色的人鹿印记。
“明天还要上班呢，何必呢......”
在电梯的内部，我的意识逐渐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