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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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无言祭告

雾散了。

那双灿金色眸子也随雾气消散,宋黎只觉一阵头晕目眩,缓和了好一阵才堪堪睁眼,眼前的石隙中仍在缓缓流出泉水,水中倒映着一轮圆月,皎皎生辉。

他有些茫然,再次抬头看天,却只见天际层云尽散,唯有星光璀璨。原本还有些浑噩的宋黎当即清醒,他进山之时顶多申时,眼下竟然已经入了夜,难不成刚刚的“山君”是他的梦境,亦或是幻觉?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那双灿金色眸子所带来迫人的压力仍未消散,他还依稀记得耳边响起了一道声音:“吾将亡矣,借画一居……”

宋黎将贴身收着的那幅画拿了出来,展而观之,只见原本画上低头啜饮泉水的山君此刻昂首而立,画卷上的墨色中染上了一抹猩红,那是山君身上的伤口。

这下他可以确定,方才的经历绝非梦境!

城中流传了几十年的传说,竟然是真的,一时间宋黎思绪散乱,但他的视线却一直凝在画上,凝在那只斑斓大虎的身上。

眼下山君都被伤至于此,说不准这山中出现了更强大的恶兽,亦或是有其他危险,但无论如何继续留在此处都不安全。

现在夜色已浓,宋黎只能先回城中,至于张婶要的水,他想着先回家从缸中给张婶匀出一些,暂且先用着,待明日再做打算。

没有大雾阻隔,即使是在夜晚,宋黎下山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只是他刚刚走至城门前时,却见负责督守城门的守卒正在关闭城门。

缺月城只是一座小城,除非是衙门发了戒严令,否则即使夜间也不闭城门,宋黎没听说衙门有戒严的命令,便寻了个与自己相熟的守卒问道:“林哥,今日怎么关城门了?”

守卒也满脸无奈,解释道:“这不是因为有大人物要来咱们这小地界,衙门下了紧急命令,接下来一个月不仅城门要戒严,连来往商贩、百姓都得严加查验,无事都不许随便进出城门。要不是因为这个破事,老子早回家喝酒了,宋老弟你也快些回去罢,城里道上还有士兵巡查,让他们逮着又是好一阵麻烦。”

说罢,还没等宋黎回答,守卒便兴致缺缺的离开了。

不过说是“严加查验”,但城门守卒基本都认识宋黎,所以只是简单走了个形式,便进了城门。

今早刚听了张婶说有“皇亲”观景,晚上就连城门都戒严了,宋黎不由得冷笑一声:平常有些什么事可不见衙门这样迅速。

走在道上,果然有一队队的官兵在巡查四周,宋黎见此也加快了脚步。

幸而这些官兵只巡查道上,对于巷子里,这些人可谓“鞭长莫及”,不过细想想倒也能解释,毕竟大人物可不会往巷子里走,这些人唯恐巷子里的泥水粘湿自己的锦袍绣鞋。

刚刚走至巷口,宋黎便见着张婶领着玉儿站在巷里,张婶朝着他家院门处张望着,玉儿站在一旁,见到宋黎的身影之后,当即拉了拉张婶的衣袖:“娘,宋阿哥回来了!”

闻言,张婶愣了一下,领着玉儿快步走了过来,语气满是关切:“黎哥儿,你可算回来了,一下午也没见着你把水送来,早些我还以为是玉儿把这事抛脑后去了,但见你这么久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在山里出什么事了,你再晚些我怕是要去衙门报官了。”

“娘!我就说我没忘!你冤枉我!”玉儿倒是不担心宋黎会遇见什么危险,反倒是嗔怪娘错怪她,在她眼里宋阿哥跟她爹的能耐一样大,怎么会遇见危险

宋黎听着张婶关切的话语,心头一暖,而后他思索片刻,还是没对两人道出有关“山君”的事,以免平白惹人担忧,只是说道:“对不住婶子了,我这下午有些事,没来得及进山,婶子要是急着用水,暂且去我家里取一些。”

张婶拍了拍玉儿的脑瓜,没有理会她,而后对宋黎说道:“这有啥对不住的,你人没事就行。”

随后张婶的表情有些复杂,但她还是继续说道:“黎哥儿,刚刚雨停之后,我家中的枯井竟然涌了水出来,我一连问询了几家,好似一场雨过后,城里的井又都涌出水来了,你日后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宋黎对上张婶关切的目光,呵呵笑道:“婶子不必担心,担水郎做不了那就做别的活计,无非是卖把子力气,我这人也不挑,干什么都成。”

随即他将目光移到玉儿脸上,女孩气鼓鼓的小脸似是还在为张婶的无视而生气,宋黎微微躬身笑道:“阿哥也得给玉儿道歉,婶子是因为阿哥的过失才错怪了玉儿,还请玉儿不要生阿哥的气。”

听见宋黎的话,玉儿气鼓鼓的脸才消下去,她摇摇头:“我就记得告诉了阿哥,娘偏说我没告诉,我不生阿哥的气,但有一点生娘的气!”

张婶看着自家女儿有些得意的样子,又拍了拍了她的脑瓜,只得道歉:“是娘错怪你了,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玉儿的脸上满是喜色,开心的笑道:“好!娘最好了!”

宋黎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神渐渐沉了下去,但很快又抬起,开口道:“今日办事不周让婶子担心了,改日我再去婶子家里赔罪。”

“黎哥儿别总见外了,天色也不早了,我领着玉儿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罢。”

宋黎只是望了一眼张婶领着玉儿离去的背影,便转身推门回了自家院中,放下扁担和水桶,进了里屋。

里屋漆黑一片,宋黎家中没有油灯,到了夜间要么直接睡觉,要么便是点上一根蜡烛,勉强照明。

今晚宋黎点上了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吃完了午间剩下,有些干硬的菜饼子。

他拿着蜡烛走到了里屋的角落,里屋十分狭窄,除了一张矮的几乎贴地的床外,也就一副桌椅,和角落里供奉了两座牌位的案台。

宋黎从案台上捻起三根草香,借烛火点燃。

无言祭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