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书生 破庙 问心
宋黎估算着时间，现在应当已经卯时了。一路上他遇见了不少官兵巡逻，幸而是他的装束不算显眼，再加上有意避让，所以也并未被盘查。
巡城的官兵原本是有批次的进行夜间巡逻，多少知县以“为防殿下遇刺”的理由，将所有官兵整合成了两个批次，负责上夜和下夜的巡视。
所以大多官兵也只是出工不出力，真正用心巡视的人反倒没有多少。
也不知刚刚是不是错觉，他恍惚中好像感觉到一股几乎盯得他汗毛倒竖的视线，他环视了一圈也也不见有人，找不到这股视线从何而来，但这股危机感确实实打实的！
倏然间，他胸前似有异动。
是那幅画！
下一刻，周围泛起淡淡薄雾，这股雾气甚至遮盖住了雨水，在倾盆的雨幕中撑出了一个半圆。
宋黎见此却并没有慌张，他知道这些雾气应当是山君所唤出。
“城将危矣……”
听得山君的声音复又出现耳边，只是这一次听着有些模糊，似是病重之人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说出的“遗言”。
雾气中，一只斑斓大虎缓缓显现，宋黎下意识看向其腹部，仍是空洞的猩红。那双灿金色的眸子不复以往的神性，乍看上去竟有些灰败。
“书生……破庙……问心。”
山君又艰难的吐出了几个字，而后宋黎眼前的那只斑斓大虎竟然直接破碎，化成了几个残缺的灿金字符，飞向宋黎腰间别着的那把柴刀上。
这一次雾气没有如往常那般消散，而是如同被大雨压垮一般，訇然破碎。
雨水再次淋在宋黎身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窒息感，那股被凝视的不安愈发严重了，他想寻找视线的来源，可周围只有“沸腾”的雨声。
在宛若疯狂的追寻过后，宋黎陷入了一股诡异的寂静，那股视线还在注视着他。
…………
…………
不知用了多久，他才摒弃这种感觉带来的影响。
静下心来，宋黎才有机会思索山君刚刚留下的“遗言”。山君似乎是感知到了这座城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才用最后的力量出来提示他？
可山君到底想传递给他什么？
“书生、破庙、问心？”宋黎没有将这三个词宣之于口，只是在心中默默思索着。
书生和破庙他倒是有些眉目，他猜测这应该指代的是城中流传的“山君”传说，可“问心”又是何意？
宋黎在脑中拼凑起这些话对应的信息，可最终也没想出“问心”代表着什么。不过能让山君用最后时刻传递给他的信息，定然无比重要。
如果此时他能询问一个林老爷子便好了，以他对山君的了解……
忽然间！
宋黎似乎打通了症结一般，脑中纷乱的思绪开始不断整合。
书生……
想至此处，他拿出胸前那幅林老爷子的画作，他尽力用身体挡住雨水，不让画被淋湿，而后缓缓将其展开。
可其上的笔墨早已经晕成一团，看着极为模糊，莫说是山君，就连山石都已经看不真切。
林老爷子曾经跟宋黎说过他年轻时的事迹，他年轻时中过举，甚至在京城做过小官，而后告老还乡，回到这座城里。按说一个为官之人怎么可能见过“山中之虎”，还能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临摹只能临摹出形，可林老爷子的画作，哪怕是他这个不通丹青的俗人也觉得形神兼备，又怎会是临摹能练出的画技？
宋黎回想起初见那幅画时，林老爷子“误”滴了几点墨到画上，所喟叹道：“好好的雪景图，点上了几滴墨，倒像是下了雨……”
再之后，他便在雨中遇见了山君。
他心中有了一个近乎荒谬的猜测：城中流传几十年的传说中，那个被山君所救的书生，不会就是林老爷子吧？
想至此处，宋黎便开始快步朝着林老爷子院子的方向走去。
他本就在东城，加上脚步很快，连一个刻钟都不到，他便走至了林老爷子的院前。
院前，黑袍人躺倒在地，院门也大敞着。
宋黎见此大觉不妙，当即走进院中，却刚好与立于里屋门前观雨的林老爷子眼神对上。
宋黎眼见林老爷子没事，可还是下意识问道：“老爷子，您没事吧？”
林老爷子见到宋黎，当即问道：“你怎么还敢来？幸而是院外看守的大巫刚被人杀了，否则你怕是要遭难了！”
宋黎垂了垂眼，开口问道：“我有些事想问您。”
听到宋黎的问题，林老爷子愣了愣，而后喟叹道：“跟我进来吧，外面雨大。”
两人走进里屋，宋黎才开口说道：“山君……消散了。”
林老爷子没有回答，只是面上浮现愧疚之色。
“现在您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了吗？”宋黎等了一会，才继续问道。
“其实无论谁来问，我都可以告诉他，但你……”林老爷子脸上浮现挣扎之色，最后只能无奈说道：“我本想将几幅画赠给来此的城外之人，可奈何赵王入城的速度太快了，我无奈只能将你卷了进来……”
林老爷子脸上的愧疚愈发重了，他一念之差，将那幅画赠给了宋黎。
宋黎跟城外的那些人不一样，他只是一个苦命的孩子，拿上那幅画之后，一旦山君选择了他，那一切的争端最终都会引到他的身上。
林老爷子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你现在若想抽身退步，只需要将山君留下的最后痕迹丢掉，就还有机会。”
可令林老爷子没想到的是，宋黎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我已经不能抽身退步了。”
不光是周家，刚刚山君的话和那股近乎要将他拆吞入腹的视线，都在宣告着他已经不能抽身退步了！
他如果此时抽身退步，不光是他，还有他在意的所有人，可能都会死去！
林老爷子看着宋黎坚定的眼神，也没有继续进行所谓的“劝告”，而是缓缓说着：“既然如此，你便得先出城，去找到那个故事中的……破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