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外面暮色降临,突然下起了雨,一场初冬的小雨。
文丹推开门,带着丝丝寒意走进来,戴着圆框眼镜,艺术打扮,“等了很久吧?”
我拿起账单,没有理他。他还好意思说,足足迟到了半个多小时,我的咖啡都冷透了。文丹还跟在我身后解释,“刚刚走错了不小心误进街尾的那家咖啡店,不过看了一个热闹,一个很飒的女生,当街暴打男友,就多看了几眼……”
这家伙老毛病又犯了。我没有理会他,打开伞冲进雨帘里。哪知这家伙一头钻进我的伞下,两个男子同撑一把伞,怎么看都很奇怪。我松手,把伞让给他,决心冲进雨帘,正好我的车就停在马路边的停车位上。
走了几步,我在拐角处停下来,回头看他,这家伙居然还想跟来!
我说,“我跟你不同路。”见他不信,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是真的,今天我妈生日,我答应了我妈要回家吃饭的。”
文丹疑惑,“为什么不中午吗?”
“她中午已经跟亲戚朋友聚了一顿,”见他又朝我靠过来,怕他还要跟着,我赶忙道:“只是家里聚餐,外人不方便参与,你还是去忙你的吧……”
他摘下来,用手绢擦了擦,雨水模糊了镜片,磨蹭半天,只又问:“那……那件事?”
我看着他,原来这是他缠着我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手下的女爱豆看中了我家雪糕多代传下来的知名度,借着跟我的交情想要拿下这个代言。
早就听说过这个女孩是他的情人之一,备受他宠爱,我还不信,毕竟他交往的女人不乏活色生香的美人,而这一个不同,那个女爱豆的照片我看过,平视着镜头,标准的三眼白,眼神又比较锐利,也不笑,既不漂亮也不可爱,为此他还专门为对方打造了一条中性路线,成为一个自成风格的、酷酷的冰山妹妹,没想到居然女人更买账。
但他手中的艺人这位女爱豆虽然是吸引到几个粉丝,但是毕竟小众,国民度完全不行。
我的雪糕是一个甜甜的风格,受众是小朋友群体。这个女爱豆的恶性丑闻一堆,性格更是不可爱,唯我独尊的处事风格,完全和我家品牌的理念相悖。所以,代言这事我本就不同意的。
见我没有出声,他赶紧加码:“这样,带上阿健总可以了吧?买一送一。”
他口中的阿健,是当红男明星,左右健。
这个提议令我十分心动,但我没有立刻同意,故作踌躇,道:“容我想想?”
“尤莉的代言费不要了好吧。”他见我不肯松口,又赶紧道。
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主要还是因为女爱豆知名度完全不行,所以想靠着代言我家的冰淇淋刷脸,无非只是想博个国民度。这样也不是不行,可我到底是个商人。
我冷静看他一眼,才慢吞吞说:“代言费还是之前谈的那个数。”
“你这人……”他咬牙切齿,瞪着我,最后忍痛点头。
是真爱啊!亏本买卖都做。
四十有四的文丹,比我略微大点,却不如表面那样老实。现任本市某文刊杂志主编,他生性精明,杂志社编辑的身份只是个掩饰,现如今杂志赚不了几个钱,他还身兼数职,制作人、编剧等文娱头衔,也算半只脚踏入了文娱圈,靠他的人脉做了点副业,虽说副业,却比他主业油水多多了。长久以来,赚取了不菲暴利。但也花钱如流水,据说他嗜酒如命,包养了十几个情人。果然如网上传出的绯闻一样,女爱豆是他的情人之一,只是这个是最受宠的那一个。
用原本原本小咖的广告费,签下当红小生左右健做代言人,再附带买一送一。真的经济实惠了。
该不会她家代言都是这样拿下来的吧?我忍不住想。
算了,不关我的事,不过我不免留了个心眼。下次找代言人还是得擦亮眼睛,现在的明星越来越水了,难免会有这种混水摸鱼的事情发生。
这次是我发现及时,其实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那个女爱豆而已,就没同意这个代言。没想到机缘巧合,签下了左右健,最后的结果在商言商,我也不算吃亏了。
但他并非单身,想到他家中的妻子,好歹是我大学里的学姐,北大高材生,年纪轻轻就被他哄得放弃事业在家相夫教子。我不免劝他好好负起一个男人的家庭责任,更何况,我的学姐比这个女爱豆漂亮多了……
“你不懂,女孩子,再漂亮也没用。小莉是不同的,她太酷了,才会令男人产生征服感,你想想让那样一个女孩匍匐在你脚下……”
“那你脚下匍匐的女人真够多的。”
“那是你没体验过征服女人……比如那个,”文丹突然朝一个路边指了指,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孩手里撑着透明雨伞,臃肿的冬装,也不掩纤细、袅娜的身姿,背对着我们站在马路上,预备过马路的样子。
文丹说:“就是刚刚那个暴打男友的女孩。别看她外表是一个外表文静的女孩,实际上可飒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女孩,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不怀好意地滴溜溜的乱转。“可以试试。”
我看了文丹一眼,腹诽道:“他怎么知道?”
“刚刚,”他抬头指了指,“就是看她在隔壁的咖啡店暴打出轨的男友。”
见我也盯着女孩看,文丹提醒我,“这个女生虽然长得还行,但是不可以做女朋友的,太野蛮!我家尤莉比起她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瞧,她还戴着顶绿帽子,还挺好看的,或许她跟某些外国人一样,不知道戴绿帽的涵义,只为了好看……”
文丹一个人在旁边悉悉索索的自语。
我瞧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不,她可知道了,说起来这种明涵的事情,她可能没少干。
我看着她,看样子文丹刚刚所说的话,倒也不全是敷衍。不过他有句话说错了,她可不会主动欺负人,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略微思忖了片刻,我转身头问丹:“你说刚刚围观了一场分手戏码……
告别了文丹,我匆匆转身又走进咖啡店,买了杯咖啡。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渐渐变暗了,只见黑影憧憧,根本找不到谁。我穿过斑马线,下意识在路边四处张望。
“你在找谁?”冷不防背后一声,惊的我立马回头。
彼时已是华灯初上,她提着包,紧贴着她那件厚实的毛呢大衣,疲惫的倚靠着公交站牌站着。唯独那顶轻巧的绿帽子,斜戴在头上。她在看着我,显然是在跟我说话。
她又:“跟女朋友吵架了?”
我回答,“说的应该是你吧,刚刚跟男友分手了。”
她没有立刻答话,懒洋洋的翻了翻眼皮,仿佛在说,别提了。打开手中的透明雨伞,将我纳入伞下,伞太小,几乎撑不了两个人,我们彼此贴的很近,一起朝着我的车子走去,上车。
“真冷啊!”她突然说。
我没有答话,只是将手中的咖啡递给了她,她接过,放在手心捂了捂,车内的暖气渐渐升温,她缓了过来,才开始说:“是已经入冬了吧?怎么会这么冷呢?”
她总是这样,习惯性的避开不利自己或者不想解释的事。
我没有勉强她,听着她嘴里朝我抱怨着各种琐碎事,发动车子,一边开着车,一边“嗯嗯啊啊”的轻轻附和着。
终于说累了,此刻她疲惫的把头靠在车窗上,发丝擦掉了玻璃上白蒙蒙的水雾。大概是刚刚与人大斗一场,花费了她全部的气力。
“你做了个新发型?”
“嗯,稍微做了个羊毛卷。”
“今天这副打扮,是为了谁吗?”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抱怨的事情远远不止是这些吧,”她用着被猜中心事后的眼神看着我。顿了顿,我又说:“我已经大概猜到了七七八八了。没关系的,这种事没什么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毕竟只是你人生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而已。”
“你看到了?”她突然问,“可我不觉得自己错。被我抓奸在床,还死不承认,天天缠着我复合……我必须有所表示才是,不是吗?”
“是是是,我相信你总是不肯吃亏。”
人总是这样,抱怨一堆的小事,但是真正的心事是不会说出来的。谁都无法说出来。而我却拆穿了她。
她反应过来,冲我喊,“关你什么事?”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最后这句话,是恶狠狠的看着我说的。
我摇了摇头,对着我说这话,有失公允。
不过这回,她是真分手了,又是男方劈腿了,给她戴了顶真真切切的绿帽,她付诸行动,从不含糊,让对方毫无挽回的余地。
我可以把握她的情绪,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却把握不了她的心。
她,确实让人无法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