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该死的邪教徒
“走一走，站一站，没钱可以瞧一瞧，实力高强魔法师，僵尸森林好护卫，只需三千铜玛尔，包您旅途没麻烦——”
······
“我真傻，”
“真的。”
“我单知道森林里有僵尸，”
“我不知道也会有邪教徒。”
阴暗潮湿的栅栏之中，少女被人捆成大粽子，扔在地面，身穿的长袍伴着红色双马尾拖曳到土壤上，脸庞沾染黑灰，两只沮丧的红眸正透过狱窗，望向高悬苍穹的新月。
今晚是举行活人献祭的良辰吉时。
“倒霉...”
她眉心紧蹙，低下头，思绪上涌。
少女名叫乔恩，半年前的某天，匆匆睡了个午觉后，两眼一睁，便占据她人身体，穿越到了这个名叫阿拉德的世界。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原主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然而作为监护人，她的父母是失职的，他们大部分时间专注于经书典籍，将人生寄托于神明，总是向原主灌输一些不切实际的观点，包括但不限于神恩浩荡，信仰得救，天上掉馅饼等等。
几年后，原主的父母去世，她被过继给一名亲戚，开始学习魔法知识。
接下来的岁月里，她充分发挥勤学苦干的精神，将魔法进行到底，终于略有小成，刚要大展拳脚，却因为一场意外死去。
随之，乔恩来了。
经过一连串的社会毒打，乔恩慢慢认清现实，并熟悉这个世界，凭借魔法能力，承接护卫工作，自力更生。
可没想到，她的第一份单子就遇上了邪教徒，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百个。
“烈焰冲击！”
乔恩尝试发动魔法，这是今天的第189次，然而和她料想的一样，自己的魔阵被完全封死，毫无魔力迹象。
魔阵，是刻印在体内，联系神明的节点。
这个世界的大气存在氧气、元素、怨念、邪气等物质。
其中元素最为特殊，它非常固定，难以吸收，却是形成魔力的根源。
经过先贤的不断努力和实验，才终于发现，可以通过与神明或某些未知存在建立联系，借由祂们过滤杂质，吸纳元素，形成魔力。
随后，魔阵便应运而生。
就在乔恩估摸如何脱困之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有些发颤的声音：“不必担心...神会保佑我们。”
她扭头看去，只见这人穿着黄白相间的修女服，黑发黑瞳，双腿并拢，侧坐地面，眼神空洞，勉力维持微笑，但嘴角却有些抽搐。
乔恩认得对方，她名叫赫尔嘉，是名圣职者，相当于前世的医生加牧师，与自己一样，受商队雇佣，并承担治疗工作。
乔恩知道这个世界的圣职者是相当受人敬仰的职业，如果不是实在没了办法，绝不可能走上替人护卫的道路，想来对方也有自己的难处。
或许是因为商队中只有两位女性，再加之身处困境，乔恩与她在路上结成伴，聊天解闷，也算半个朋友。
“谢谢。”
乔恩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知道对方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护卫队原本还有四名战士，但在与邪教徒的战斗中全部丧命，只剩下乔恩这个远程偷袭的魔法师以及人畜无害的圣职者。
至于两人为什么没有遭到杀害，倒不是因为邪教徒垂涎美色，而是拥有魔力的人类实在是上等的祭品，能够取悦邪神。
或许是察觉到了乔恩的敷衍，赫尔嘉别过脑袋，双手抱紧膝盖，闭上眼睛，努力控制情绪，不再说话。
气氛凝固而沉重，就像一块寒冰，令人窒息。
“赫尔嘉，”最后还是乔恩忍耐不住，似乎下定决心，遮遮掩掩地说道：“假如...我是说假如，要是我有办法脱困，你愿不愿意做出点牺牲。”
话刚说出口，乔恩的脸色立时变得古怪起来，她忽然想起前世有条梗很能概括自己的发言。
赫尔嘉抬起头，看到乔恩闪躲的目光，只把对方的话语当成善意的谎言，配合地问道：“怎么帮助？”
乔恩注视她的眸子，缓缓开口：“头低一点。”
赫尔嘉照做，愈加俯低身子。
“再低一些...”
“嗯，这个角度刚刚好。”
随即，“咚”地声响起。
乔恩用尽全力，操着被捆绑的身体弹起，脑袋对脑袋，重重地敲在赫尔嘉额头上，直令对方措不及防，双眼冒星，向后倒卧，一时昏厥过去。
“痛痛痛。”
乔恩额头登时肿了个大包，还渗出血来，顾不得地面的灰尘，开始不断打滚，以缓解不适。
稍待片刻，她才缓过劲来，看向修女：“还好赫尔嘉太弱，一个头槌都能晕过去，帮了我大忙。”
乔恩继续靠近，咬紧赫尔嘉的袖口，向上拉起，露出条洁白的手臂，并将自己脑袋抵上去，来回擦拭，把刚才流出的点滴鲜血抹到对方皮肤上，努力画出六个圆圈。
等到一切结束，她早已浑身冒汗，疲惫乏力，瘫卧地上，连连喘气。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乌云大作，遮掩了月光，整个氛围愈加诡异黑暗。
脚步声从外边传来。
几名身穿兜帽长袍，脸带矩形面具的邪教徒拉开栅栏，走进牢笼里头。
乔恩瞧了瞧对方模样，知道矩形面具代表什么意思。
上部刻印左右各三只眼睛，下部画有交错的尖牙利齿，是“伟大的蓝色真理教”，即GBL教的标志。
他们本是一个宗教性质的学术团体，但从去年开始突变，传教扩散，人数激增，影响力愈来愈大。
听说这群人脑子有病，精神恍惚，时常会无差别地发动恐怖袭击，制造一系列惨案，是十足的疯子。
乔恩就这么躺在地上，仰视慢慢靠近，脸戴四眼面具的几人，心中一阵鄙夷。
为首的邪教徒查看一番，发现赫尔嘉额头红肿，竟晕了过去，不禁暗自猜测，认定对方忍受不住恐惧，想要寻死，却没有那个胆，不敢用尽全力往墙壁撞去，故而才落得个昏厥的下场。
他冷哼一声，吩咐四人将乔恩和赫尔嘉架起抬走，离开牢笼，绕转几个甬道，便到了露天洞窟中的祭坛。
刚到此处，乔恩立刻闻到浓重的刺鼻味和腥臭味。
随即借着月光，她仔细观察，只见约莫百人左右的邪教徒围坐在一起，其中央已经用血液画好魔法阵，并排列一颗颗圆球，等走近一看，她才从依稀的轮廓发现那是人头，而且是雇佣自己的商队成员的脑袋。
“果然祖国取缔邪教是有道理的。”她心中暗骂，对邪教徒的印象低至谷底。
邪教徒将两人粗鲁地扔在地上，激起她们屁股一阵疼痛，但赫尔嘉仍旧没有醒来。
乔恩身体的原主作为一名好学者，对于献祭略有了解，尤其是GBL教的仪式。
其主要流程，根据献祭对象的圣徽画好魔法阵，放置祂所喜爱的各种香料、矿石或生肉，再把祭品送到魔法阵中央，由主祭者诵念尊名和祝词，引动某种特定气息后，竭力展示自己的信仰，从而吸引对方注视的目光。
尊名越准确，祭品质量越高，主祭者与献祭对象的联系越密切，就越能引起注视，提高献祭成功率。
当献祭对象收取祭品后，祂与献祭者之间的联系会增强，并有概率会赐予主祭者祝福，回应其愿望。
乔恩遇着这种氛围，也不禁打了个冷颤，双手握紧，指甲陷入掌心，呼吸沉重而急促。
她明白此地虽然位于格兰森林外围，离最近的城镇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却绝对不可能等来救援。
因为格兰森林又称为“流动森林”，据说夜晚之时，这里的树木便会移动游走，把原来的道路遮掩，使人迷失方向，最终困死其中。
所以当地的居民乃至各类组织，都不会在夜晚进入这座危险的森林。
眼看祭品已经就位，周围的百名邪教徒开始仪式，齐声开口，诵念尊名和祝词，声音刺耳凌厉，犹如万鬼哭嚎，让人不寒而栗。
“您是美与丑的本质，善与恶的天平，古老年代的擎火者，您的信徒向您祷告，将此处两名人牲，作为祭品奉献与您，崇高的美之神——”
“好奇怪的祝词，”乔恩皱皱眉头，在心中嘀咕：“按理说献祭之中，为了获得赐予，主祭者都会在祝词里头加上‘XXX希望得到您仁慈的青睐’之类的话语。虽然说了，祈求对象不一定会理睬，但不说绝对不可能赐予。”
就在她疑惑之时，魔法阵开始异变，先是出现点点火星，接着越来越旺，如同狂野的猛兽，不可遏制，最终形成炽热火海，照亮四面八方，将那群古怪的邪教徒映照得愈加邪性。
随之黑烟翻涌而出，空气中迅速弥漫起焦肉恶臭，令人作呕。
火焰舔舐地面，痛苦的惨叫声不断传出，那些早已被斩下的脑袋，竟仿佛受了某种诅咒般，诡异地复活过来。
它们的眼睛无神地睁大，嘴里发出刺耳的哀嚎，头颅在地上剧烈挣扎、抽搐，仿佛身处一座无尽折磨的地狱，炙烤它们残存的意识，承受着永无休止的苦痛。
与此同时，绑缚乔恩的绳索也被高温烧毁，挣脱开来的她瞬间被卷入火焰之中。熊熊烈火像一只凶猛的巨兽，从她的腹部开始迅速蔓延，爬上她的肩膀、脖颈，直至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起来。
大火狂暴地燃烧，滚滚浓烟升腾，场面震撼。
约莫十几分钟后，火势开始减弱，原本肆虐的火海渐渐萎缩，仿佛被束缚住了一般，慢慢熄灭。
最终，魔法阵上只留下焦黑的物质，堆在一起，形成个小土堆。
“队长，完事了，这下咱们可以高枕无忧，不怕那群蓝皮狗调查。”一个邪教徒站起身子，靠近中央的同伴，兴奋地说道。
那人点点头，摘下四眼面具，扔在一边，嘴角上钩：“还要感谢GBL教的臭名声，感谢伟大的美神，咱们待会就分钱，然后避避风头。”
众邪教徒皆是会意，互相默契地笑出声来，畅想今后几个月的舒服生活。
“我有一个问题。”
正当众人喜不自胜的时候，一道莫名的嗓音突然从死人堆里传出，直让邪教徒们打个激灵，猛地扭头望去，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见一名体态匀称，脸庞小巧精致，约莫160公分的少女，浑身漆黑，迎风而立，飘荡秀发，宛如红色鬼魅。
“你们为什么不把仪式进行下去？”
“是不敢，还是忘记？”
邪教徒的嘴张得像箱子口那么大，大脑失去指挥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站着不动，两只眼睛发痴地看向前方未死之人，心里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下去。
兴许是见着对方没反应，红色少女有些怜悯，微微笑道：“那么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她随即拾捡地上的尖锐石块，双手握紧，往前抬起，朝向众人，幽幽说道。
“仪式的最后一步，是用利器刺穿主祭者的胸口，以体内最精华的血液，向伟大的美神展示信仰。”
话音刚落，少女双肘迅速弯曲，一块尖石，划破风声，狠狠地朝她的胸口刺去。
“噗呲。”
鲜血飞溅。
“不要——”
邪教徒头领模样的男子警铃大作，条件反射般地脱口而出。
然而为时已晚，就在少女“扑通”倒地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无声的停滞。
下一秒，天际突然爆发出一阵撕裂般的狂风，似乎预示着什么不祥之物的降临。
乌云如同黑色的浪潮，在狂风的驱使下迅速分开，露出了那片空旷的苍穹。
只是，这片天空中却并没有常见的月亮，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紫色瞳孔，瞳仁呈星星状，它冰冷无情地俯视着大地。
星瞳的出现令人毛骨悚然，宛如死神的审判，仅仅一个扫视，便让地上的所有人呼吸痉挛，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处。
更为恐怖的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在他们的体内肆虐，脂肪在皮肤下迅速膨胀，每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怪异而扭曲。
刹那间，伴随着沉闷的“砰砰”声，一个又一个人如同气球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散飞溅，地面上瞬间被溅得肮脏。
空气中弥漫着浓稠的血腥气味，场面极其惨烈，仿佛地狱的画卷在人间展开。
周围众人忍不住后退，踉跄失去了重心，狼狈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死去的同伴，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似乎无法接受这一切。
于此同时，本该贯胸死去的少女竟又再次复苏，稳稳站起，仿佛没事的人一样，拍拍灰尘，对邪教徒笑了笑。
“你们学会了吗？”
邪教首领牙齿咯咯地打着哆嗦，精神处于半痴半呆之中，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句话：“你...你...到底是谁？！”
“我叫乔恩，是一名魔法师，”少女还是保持之前的笑容，人畜无害。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GBL教的黄昏传道士。”
这个名字犹如惊雷一般在他脑中轰然炸开，他猛的睁大眼睛，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混乱的思维也渐渐变得清晰。
随即，他破口大骂，满是不屑。
“你他妈的邪教徒！！！”
说完，爆炸，人无，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