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胶鞋佬很厉害，下网是他一个人操办的，据说后续的起网也是这样。
原本来讲船上都会配置两个人，一个人负责开船，还有一个人则是负责做饭。
只不过陈初觉得顾大勇算不得一个，即便是嘴上说着这艘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之类的话，但是真正遇到下网起网这种体力活的时候并不能派得上用场。
他大部分的时间要么就是坐在驾驶台上摆弄着的那个圆形的船舵，要么就是抱着他的那条鱼躲在船上的不知道什么地方。
基本上其他的一些事情全都胶鞋佬一个人做的。
胶鞋佬站在船舷旁边，看着刚下去的网全部都沉入海底，对讲机里传来了他的声音。
“好了。”
“好的，辛苦。”
顾大勇回应了一声，手在操作台上接连摸了好几下，摁下去好几个陈处都不认识的按钮，而后下方机械转动的声音逐渐变小。
网下去之后短时间之内也没有多少的事情，为了配合拖网的扩张船速也是逐渐慢下来。
昏睡很久的陆子衿这个时候悠悠转醒，环顾左右无人，直到出了休息室的门才看到陈初正坐在驾驶台一侧的沙发上看着外面发呆。
驾驶台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海上更为潮湿的风间二连三的朝着整个舱体里灌，刚睡醒的陆子衿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冷意。
“我睡了多久。”
看到陈初看过来，陆子衿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们是九点钟出发的，现在是下午的三点。”
也就是说彻底昏睡了六个小时，陆子衿顿时感觉到有些羞愧难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她还在为了这件事情想要解释几番的时候，放在驾驶台的闹钟响起，类似于刺耳的警报声瞬间铺满了整个船舱。
顾大勇对着窗外喊了一声起网，随后又和之前一样在驾驶台上开始摸索。
“这是第二网。”
陈初解释道，他带着陆子衿站在窗户旁边对着甲板上一侧堆积着的满满当当的小山说道：“那是第一网的东西。”
陆子衿有点目瞪口呆，里面全都是虾。
第二网的东西也很多，和之前第一网一样，也全都是虾。
这看起来有些神奇。
胶鞋佬做了一个简单的分类处理，打上碎冰保鲜。
第二网起来之后，顿时感觉他们的节奏就瞬间慢了下来，似乎并不急着下去第三网，而是就这样顺着海流的方向漂过去。
回到驾驶台的胶鞋佬一边掌舵一边休息，而顾大勇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连带着和驾驶台上的那条鱼一起消失不见。
陈初照着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胶鞋佬无声的朝着上方指了指，最后在驾驶台外部的上方，那个竖着雷达的柱子下面找到了顾大勇。
找到他的时候嘴里正在哼着不知名的歌曲，怀中鱼缸里面那条鱼看起来正在安安静静的听着歌。
“这里很危险的。”
陈初找不到什么合适搭话的理由，只能说出一个较为善意的提醒，多半会收来关于顾大勇的嘲讽。
他会用那些看起来很骄傲的话语吹嘘自己是有多么的熟悉这条船的环境，再或者就是嘲讽陈初是一个洋火杠子，这里对于陈初来讲才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只不过顾大勇这会则是轻轻嗯了一声。
“算是吧，上来确实不容易，但是门津喜欢这里。”
“门津是谁。”陈初有点好奇这个奇怪的名字。
顾大勇指了指怀里的那条鱼，语气显得格外温和：“她是，她的名字叫做门津。”
顾大勇又像是在回答胶鞋佬之前刻意不去提起的事情一样，尽可能温柔说道：“她是我的妹妹。”
大体上是冥冥之中的感悟，陈初忽然之间觉得这也许就是顾大勇的秘密所在。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居然会是在这个时候吐露心声，这吐露心声的条件看起来似乎也仅仅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在海上一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大勇又不再继续就这这个话题说，而是问起陈初还晕不晕船这件事情。
“现在还算好。”
顾大勇嘿嘿笑了一声：“确实挺有勇气的，一般人都不太敢做船出来，那些所谓的邮轮不提了，这种小渔船是更不可能了。”
他话锋一转：“怎么就想着做着渔船出海的，这里也有做这种生意的，但是往往都会去找那些比较正规的或者是专门有这种业务的。
我们这种船上一般是不会带人出来的，环境什么的你也看到，即便是我看不见闻起来也会能够闻道一股怪味。”
“因为我没多少时间了。”
“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我的意思是我活着的时间不多。”
顾大勇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听到的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嘴巴里面念叨了好久，还是没有说得出一句话来，想了半天最后他想到了陈初是一个洋火杠子的事情。
瘦成这般模样，如果说抛开了一个正常因素的话，那么就只能朝着有病上去靠了。
顾大勇原本觉得自己挺惨的，但是听到了陈初这般言论，又好像觉得自己过的并不是惨到哪里去。
不过问题又来了，这即便是时间不多了，看海什么的为什么不去找那些专门的旅行社，去看那些美妙绝伦的海。
来这里看这些黄泥汤，要是换做是顾大勇，他觉得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陈初看着顾大勇，顾大勇则是低着头。
过了好长一会，顾大勇这才说道：“老板，这次费用我给你算便宜点。我开的价格都很高，这次算你一个市场平均价格好了。”
他觉得这也许是一个安慰的渠道，也算做做好事情。
“怎么说呢，我也有一大帮人要养活，那群人能不能吃上饭全部都挂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并不是说想要赚你多少黑心钱，只是有些时候确实需要狠心才可以养得起这群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句话有些时候还可以换一个用法，那就是当一个快要死的人站在面前，不光是他包括自己也会不自觉的说一些真话。
顾大勇就是这个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