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烂摊子
云隙间仅剩的月光被白昼里未退去的阴霾吞噬，黑云翻卷，狰狞的雷光撕开夜空，宛如战鼓隆隆作响，带领即将到来的暴雨在忻州市上空驻留。
雨和城市之间的战争在轰隆巨响中开始，寂寥的街道上刮着风，作为先锋的毛毛雨就足以让人们举着包跑来跑去，沿着屋檐行走，而在一处凋敝的街道，洗发店招牌旁的三色转灯漫散暖光，店内几个学徒表面上玩着手机，实际却在议论门外不远处靠着墙晕倒的男人。
“要不要报警啊？”
“你报吧？”
“还是你来吧。”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推脱，眼见雨下得大了起来，正准备一起报警，谁知外面的男人却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头很晕...
从层级中离开进入另一个层级，都会产生五至十秒的晕眩感，至于从矩阵回到地球，出现的后遗症显然更严重，那就是昏迷，昏迷的时间陆斯恩目前还不清楚。
缓过神后，周围的环境虽然陌生，但井然有序的街道和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行为的人类让他缓了口气，心底里也有点庆幸。
“我还是回到地球了...看来上次从Lv.71中离开并不是偶然...我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变化，是孢子吗？孢子让我可以不再被矩阵的规则限制，可以直接从层级中离开矩阵。”
他想了想，自己从Lv.40进入Lv.71后，发生的变化除了心态，就只剩下感染自己，险些杀死自己的孢子。
虽然不知道这些孢子现在为什么陷入休眠了...
“不同层级回到地球的位置不同啊...我不会又被世界之翼的其他站点当异常实体捉住吧？”
陆斯恩后背一凉，弯腰察看自己身上的东西。
衣服，手机，记录用的相机，巴掌大小的勘探设备，曲知给的‘钥匙’都还在，只要是身上带着的，都能跟随自己离开矩阵，而枪因为当时突然被纱布裹住，他没拿稳所以掉在走廊里了。
他行动迅捷，拿出手机打车，立刻离开了这里。
车上，他打开定位和地图，发现自己现在离忻州市竟然有足足两千多公里！
还好不是在国外...
陆斯恩暗暗嘀咕，虽然手机里存了谷宜留的电话号码，但目前他并不打算这么快通知对方。
真假尚且不知的‘钥匙’必须找个地方藏好，万一哪天世界之翼认为自己失去利用价值，打算收容或者杀死自己时，那最起码也要带着钥匙跑回矩阵中，争取一线生机。
他眸光晃荡，尽可能多的给自己寻找退路。
前往机场的路上，他拿出用来记录这次行动的‘相机’，名为‘记录器’的异常物品，如果没有‘收集异常实体波纹’的功能，那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长得像相机的录音机。
通过这个记录设备，他也明白了一件事：
“世界之翼并不在乎矩阵中是什么样的，他们更关心的是那些奇怪的异常实体生物。”
想到这，他用手机买好机票，心中思索该把‘钥匙’藏在哪里。
.
10月22日晚，凌晨三点。
一通陌生的电话吵醒了躺在床上的谷宜，他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接通电话。
“谷科长，我从矩阵中出来了。”
陆斯恩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却比窗外的惊雷更加轰鸣，就像被灌下一桶冷水，谷宜萎靡不振的精神瞬间清醒，声音依旧沙哑的惊道：
“你真的回来了？这才过去一天吧？”
“我们的运气很差，进入的层级并不友好，没有给我们慢悠悠探索的时间。”陆斯恩坐在出租车内，望着窗外的夜景，漆黑眸中也染上色彩。
他继续压低声音，道：“收容人员们全都死了。”
“就连专家都出事了？”谷宜用肩膀顶着手机，头偏向同侧，一边穿裤子一边焦急说道：“你现在在哪？”
“我现在在车上，刚下飞机，明天一早我就坐公交回站点。”
“行。”
挂断电话，谷宜换上正装，拉开卧室窗帘，眺望外界黑漆漆一片的员工公寓，无声幽叹。
随后，他拉上窗帘，从安静的卧室离开，来到书房，用桌上的电脑连接起站点内的专用网络后，才能打开世界之翼官网，并通过扫脸和瞳孔扫描登录自己的科长账号。
世界之翼在全球共设有一百二十七个站点，站点之间的收容物编号和异常事件信息永远处于共享状态，但因为部分异常事件的涉及范围较广的原因，往往会由多名科长负责。
就比如b-017‘异空间跌落-矩阵’，负责这一异常事件的科长足足有三十位，而谷宜则是七号站点中负责b-017的十科科长，截至目前为止，矩阵造成的异常并未得到任何有效的处理，因为没人从矩阵中出来的原因，科长们也不敢贸然调用地下设施中的收容物参与矩阵的镇压任务。
每遗失一件收容物，批准调用该收容物的科长都是需要负责的！
不过，d1257的出现无疑让他看见了一丝转机。
实话实说，在刚才那通电话打进来之前，谷宜都不对陆斯恩抱有太大的希望，他以为，对方至少要半个月，或者更久才能带回来矩阵中的信息，甚至，不回来都很常见。
可没想到啊，竟然会这么快。
世界之翼并非什么慈善组织，对待任何曾是人类的异常实体，各科科长几乎都是把它们当作一次性用品使用，除非，他们能带来真正的价值！
他的目光停留在待处理的异常事件上，位于a级别的事件他并没有任何权限，那是部长们该做的事，他上次之所以向九人会议提出更改矩阵的危害等级，主要也是因为不想处理矩阵。
只要矩阵变成a级事件，那么他们这些科长就会因为权限不够而成功甩掉矩阵这个烂摊子，负责矩阵异常的科长，有半数都申请了上升矩阵的危害等级，可惜全被驳回了。
异常事件的编号是每季都会更新的，目前b-017前面的十六个异常事件，此刻全都呈现黯淡的状态，证明已被处理，而后面的几十个，也有大半被解决了，余下的正在镇压处理中。
唯有b-017，还是待处理状态，并且，b-017‘异空间跌落-矩阵’在这上面已经待了整整七年！
听说之前这还只是d级的异常事件，只造成了几个渔民的失踪，谁又会想到如今矩阵已经变成让科长们最头痛的麻烦呢。
不过嘛，谷宜现在可不这么认为，几十个科长都处理不掉的东西，如果让自己处理掉了会怎么样呢？
晋升！
晋升成为部长，甚至是站点站长！
这可是绝大多数科长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啊！
在台灯的照耀下，位于书桌前的谷宜嘴角上扬，后背逐渐弓起，短暂的沉默后，他胳膊压着大腿，双手盖住脸，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沉哑的笑声。
“噗嗤...哼哈...哈哈哈哈...”
谷宜的笑声越来越大，呼吸愈发急促，就连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似乎整个身体都被这种强烈的情绪所控制，肆意表达着他内心压抑许久的快乐。
“陆斯恩啊陆斯恩，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
正当他笑的正欢时，窗外突然传出骂声：
“楼下的，半夜不睡觉发疯啊！”
他呆滞一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捂住嘴，可胸脯还是剧烈起伏，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