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面包（2）
“我？”
“是，是你。你也上来。”
神仆勾勾手指头。
过了一会。
“上来呀。”
神仆怒了。
吉布森茫然的低头，疑惑的发现自己的脚后跟牢牢扎在地板上。
“……”
过了好一会，吉布森才拔起脚，顺从的上前。
幕布后又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咚”重物重新落地。
“咳咳咳……唔，不用。我懂。”一个低沉又苍老的声音。
吉布森回头，雅各布的大儿子在踮脚紧张的张望。
但他的身体仍然是要逃远的架势。
吉布森扭转回来，眼神更加茫然了。
面前，神仆埃文斯已经高高举起金色的神器，一片极其闪耀的金光向吉布森扑过来。
吉布森人生中的第一次，在赐福中抬头望去，但竟然睁不开眼睛。
他坚持了一秒钟，还是乖乖低下头了。
做完两次赐福，神仆埃文斯一脸疲惫，
“您会上天堂的。”他对着两家人说。
婶婶汉娜立刻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微笑起来。叔叔也因为婶婶高兴，跟着露出开心笑容。
然后，吉布森就被礼貌请离了。
吉布森老实跟在叔叔婶婶身后往外走。
雅各布的大儿子从他身旁窜过，焦急的几步大步奔到猩红的幕布后面。
当吉布森最后一只脚还踩在大厅的门槛上，他回头，听见了幕布后的谈话，
“感谢您的慷慨帮助，我一定倾力回报。”
那声音真的非常苍老。
但比起刚才忽然有力起来，也不再咳嗽。
“请给我一天筹措。在明天晚上，巡逻队疏忽的时刻，仓库里的粮食和市民在我这里签下债券，都会为您送达。”
埃文斯挺身站在幕布外，但他的脸面对着猩红色的幕布。
吉布森见到他的脸色仍然疲惫，但神仆无声笑了出来。
吉布森出了门，看着外面刺眼的金色阳光，忽然心里冒出了一个有点不敬的念头:
这笑容可比刚开始对我们说[欢迎]的时候，开心多了。
“汉娜!”
吉布森瞬间回神。
他就见罗克叔叔突然扶住了仿佛要晕倒的婶婶。
吉布森大惊。
“咳咳。我没事，就是……可能累了。”
婶婶柔声安慰自己的丈夫和吉布森。
但是罗克叔叔不信，他瞬间撇下吉布森，也不要吉布森打什么掩护了，立刻抱起婶婶，飞快赶回家休息。
吉布森一个人慢慢的走出了教堂大门。
今天的仪式做了很久。吉布森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夕阳挂在地平线上，像一个鸭蛋黄。天空一片橘色。
吉布森环视一圈，然后发现，果然，应该在的巡逻队没有一个人影。
拿了银币居然守信吗。
吉布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不知道怎么的，他现在忽然就不想回家了。
吉布森随便的顺着河谷镇的街道走着。
这片街道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再熟悉不过。但看着这熟悉的街道，吉布森的心中涌起的是茫然，
只有茫然。
吉布森忽然停步，
他回身回望教堂，这些密集的低矮市民房屋遮挡不了教堂高高的尖顶。
吉布森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把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在那里了……
但他根本没有带任何重要物品进入教堂啊，为什么会这么想?
可是这道理仍然说服不了自己。
年轻人心中的怅然若失无法说谎。
夕阳渐落，橘色的光辉在慢慢的褪去，
吉布森在这光辉中反复想了又想。
“喂--小吉布森!”
正当他出神，一个声音远远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吉布森抬头一看，是自己队伍的亲队长，他在街道尽头对自己挥手。
“队长!”
吉布森心中的苦闷立刻一扫而空!
他兴奋的跳起来回应。立刻就要跑过去。
“不用过来--”队长喊，
“你!转身、直走，直接去临委会，帮我给老大带个口信--”
“我都下班了还叫我干活，还是找小吉布森跑个腿。”他嘟囔。
果然，如同队长所想的，乐于助人的小吉布森很高兴的接下了这个跑腿任务。
“好!”
吉布森听完内容，转身就跑。
他一阵狂奔，奔过大多数的河谷镇街道，奔的满头大汗。
“哈哈哈!”
吉布森跑的很累，却跑着笑了出来，仿佛今天下午的所有不开心一起被甩到了身后。
夕阳最后的一丝光线在他的金发上，跟着他一起跳跃。
吉布森终于跑到了临委会门口。
他往里望了望，见到老大伊戈尔正坐在里面，和另外两个人唇枪舌剑，好像在开会。
吉布森不敢打扰，只在门口徘徊。
但幸运的是，伊戈尔自己发现了他。
伊戈尔主动出来了，“吉布森，怎么了?”
吉布森立刻紧张的传达了口信。
“我知道了，谢谢。”伊戈尔仪态无可挑剔的感谢了他。
吉布森抬头看着这位自己的上司的上司，伊戈尔骑士，他突然发现伊戈尔完全是自己的完美理想。
出身良好。为人正直。个人强大。仪态优雅……
不会有人比伊戈尔骑士更好了。
吉布森嘴一张，他突然出现了一股倾诉欲。
他想把今天遭遇的一切告诉伊戈尔，包括小队长的腐坏，神仆指着自己的手指，无意听到的幕后交易……
但是，在第一个音出口前，吉布森就把嘴闭上了。
他发现为什么小队长不担心自己告发他了，因为，在那之前，他自己要承认自己做的错事。
吉布森低下头。
“怎么了?”伊戈尔优雅问道，“额头都是汗，是跑过来的?”
“呵呵。”
吉布森一把擦过额头，没有擦干净，他直接扯下口罩，用袖子整个抹了一把脸。
“没事，口信带到，我就回去了，伊戈尔骑士。”
吉布森重新戴上口罩。对伊戈尔鞠了一躬，转身，快步离开。
现在的自己还无法勇敢承认错误，但是没关系，等一等，等自己练习一下，积攒一点勇气，就可以全盘托出了吧。
明天，也许明天就可以了！
吉布森努力想着。
伊戈尔在背后遥遥看着他。
吉布森踩着最后的紫色晚霞离开了临委会。
……
吉布森快要回到家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今天进入倒计时。
“小吉布森?”
“嗯?”
吉布森脚一停。
他还没有到家，忽然被发现动静的邻居截下来了。
“唰。”
邻居猛地打开门，就窜了出来，吉布森没留神，就被直接窜到吉布森面前。
“巡逻队的工资怎么样?”
邻居脸贴脸的问。
“对呀，工资怎么样?多发白面包吗?”
其他的邻居们仿佛一直在门后竖着耳朵似的，听到这个问题，一起打开房门，跑出来了。
“啊?啊?”
瞬间，吉布森被一大圈邻居围在中间。
吉布森不知所措。
他愿意把工资告诉邻居们，但想到队长嘱咐了不要说出去。吉布森顿时苦恼。
唰。
吉布森的眼角看到一个穿着小丑服装的背影过去了。
对啊，自己不能说，找一个其他同事说不就行了。
“哎，等一等!”吉布森叫。
但是小丑一路狂奔而去。
小丑心里惦记着赶着去上识字课，生怕赶不上了，根本没有听见身后吉布森的呼唤。
邻居们出来更多了。通通围着吉布森。
“按照要求，不许聚集的。大家回家吧。”
邻居们不听，吉布森更苦恼了。
这时，街角转过来一个人，吉布森一瞧，是老实的珍妮大婶。
他立刻叫到，“珍妮大婶，请过来一下。大家有个疑问。”
珍妮过来一看，被人群吓的连连后退几步，“领主大人不允许聚集的。”
珍妮从领主大人那里领到了工钱，最是听从领主的吩咐。
邻居们只好按照珍妮的要求，先回到家里，然后，老实人珍妮才肯解答大家最关心的问题，工资。
并展示了今天发的劳动白面包。
吉布森注意到珍妮的手绢里，已经放了两个小小的面包。
按道理，今天劳动的人，是一个人一个的，不知道是谁把自己的份给了她。
当所有邻居得到了答案，心满意足终于关上了大门，吉布森向珍妮表示感谢，
“没有您，我真的劝不住大家。”
珍妮只是摇摇头。其间她一直注意保持着领主大人说的社交距离。
吉布森想了想，他知道对方家里孩子是三个，于是，他掏出今天自己的劳动白面包，
“这个也给您吧。”
珍妮看到就笑了，“我还担心孩子们会抢起来。”
于是，她打开自己的旧手绢，吉布森轻轻的将面包放了上去。
这一刻，两个不同的人，心里同时怀有着相同的期盼，
他们只是单纯的希望，孩子们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