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药王洞,牯山君
惊蛰时节。
春雷响,万物生。
……
苍龙岭。
山脊如长龙般绵延不绝,流水恰似白绫般盘旋,山涧雾气升腾,仿佛白龙盘绕,青松翠柏缀上一抹朱红,白桦树似是影影绰绰。
这可是苍龙岭独有奇景——‘骷髅如岭,骸骨如林,人肉如布’,较之人间地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清瘦少年喘着粗气,口吐鲜血,哑着破锣嗓子,胸腔如破裂的风炉般鼓动,脏器破碎的剧痛汹涌袭来,他疯狂挣扎着,撕心裂肺地狂叫:“山君大人,您这唱哪门子戏呀?小人遭歹人诓骗一时失了心智,劳烦您老高抬贵手,放了小人这臭狗屁吧!”
生死攸关,少年愈是莽着劲挣扎,那粗壮的大脚丫愈加沉重几分。
抬眼看去,大脚丫赫然是前身侍奉两年半的牯山君。
牯山君身宽体胖,体长八尺,穿着一袭青衣,头戴角冠,面相憨厚老实。若非一手拿着一条血淋淋的大腿,定然是道貌岸然的高人模样。
谈及牯山君,十里八乡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山君大人。
可因其平日好食小儿,背地里落了个小儿止啼的恶名。
别看老青牛修为平平,这些年牛假虎威,借着寅将军二弟的名头,唬得傻头傻脑的黑石城都尉,为其搜罗不少奇珍异宝,饶是如此,它一身修为也只是堪堪半步小山君境。
它大嘴一张,一条纤细的手臂丢进嘴巴,嘎嘣嘎嘣地嚼起来,口齿不清:“贤弟成日里吃香的喝辣的,还不忘给老牛送好吃食。”
说着,拽起少年左腿,单手拎着,慢步前行,“走走走,今个儿老牛请酒,为兄还余些剩菜,一并用了。你听过‘和骨烂、饶把火、不羡羊、合骨食’四样手法没?为兄新学的小玩意,拿来给兄弟接风洗尘,不知兄弟还好这口不?”
都尉密探随口应道:“小弟向来荤素不忌,兄长有请,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话音刚落,少年惊得肝胆俱裂。
重生两分半,他已然捋清前生今世,更明白这随口说的小玩意有何用途,加之在眼前那座骨山的强烈视觉冲击下,杀伤力特么比千刀万剐还恐怖万倍。
二人轻描淡写地话语间,字里行间无不透出两个大字——吃人!
问题是少年本非这方世界之人,原身乃流民出身,为了与童养媳苟活于世,行事不择手段,作恶多端,加之其为人处世圆滑,又能识文断字,他便认贼为父,拜入县尉大人门下,成了县尉第九十一位义子。
平日里偶尔听令为药王洞牯山君授课,教它庖厨技艺,生活好不潇洒。闲时就钻在书房观阅杂文异志,有时还帮忙处理外地急件,这倒是让他从原身的记忆里,对这方世界有一知半解。
好在原身居安思危,脑子活络,明白身处妖魔窟不可能千日防妖,遂与荒林小妖勾搭成奸,双方一拍即合,做起了拦路抢劫的勾当,合谋坑杀三五名恶名昭著的江湖武夫。
小妖吃的满嘴流油,原身也如愿拿到几本粗浅的武夫功法,凭借悟性非凡的脑瓜子,几门狗屁不通的搬血功法,短短几日被他捣鼓出门道,练成了气血如龙,堪堪摸到武夫门槛——养身初境。
奈何这般行径,早已暴露在县尉安插的密探眼皮子底下,况且县尉大人言明,只要听话的狗儿子,至于不听话的狗儿子……
宰了便是!
也正是如此,县尉密探干脆将一人一妖五花大绑起来,做个顺水人情,送与牯山君享用。
妖魔不讲究人情世故,随手邦邦两拳,就给原身和小妖拍得一命呜呼。
也就在这个时间,那枚十八手还九块九包邮的原版混沌石,也就是一块微雕工艺的限定情侣款齐天大圣,拇指大小的小石头砰然炸裂,英年早逝的扑gai写手趁虚而入,逆转轮回,魂归来兮。
武野死而复生!
黄金色小石头碎成满天金星,金光一分为二化作男俊女靓的齐天大圣,大圣口衔小玉珠,敛入血肉之内,笨拙地游走烂泥的五脏之中,尾巴一抖,吐出一缕金丝,仿佛牵针引线似的一点点将脏器缝合起来……
小石头,不,应唤作混沌石,玉珠金丝唤作金风玉露。
五脏成形,凝滞不动的气血刹那之间涌动起来,两只石猴竭力吐出数条稀薄金丝,融入气血,那几门功法不自觉地运转起来——
一个小周天!
初时气血似潺潺溪水般温和流淌。
两个小周天!
待运行完第二个小周天之后,气血翻江倒海,似滔滔江水。
三个小周天!
气血沸腾已如烈焰焚海。
仅仅是三个小周天,周身气血宛如游龙奔腾。
石猴力竭,化作满天星光,又变回小石头,跟随气血流动重新落在心脏中。
本是色泽金黄的混沌石此时已黯淡无光,偶尔抽搐一下,也是在催动心脏跳一下,透过缝隙可以看到样貌模糊的齐天大圣背身盘坐,周身时不时溢出一丁点金风玉露。
他已知晓混沌石的一些功效,所谓金风玉露,最大的功用乃是演武。
运转金风玉露,石猴合二为一化作一尊迷你的法相金身,拔出一根毫毛吹起,乍然亮起一点金光,一道模糊不清的火柴人线条跃然纸上,隐约可见,那火柴人似是在推掌挥拳,一招一式倒是打得有模有样。
武野意识沁入心脏中,磅礴的杂念席卷而来。
话说前身抢来几本武学大都颠三倒四,只是粗浅地运转部分经脉,也就【崩拳】与【云掌】两门武学勉强诠释奇经八脉的运转之理。
在搬运气血的同时,每每注入一丝金风玉露,火柴人就停顿片刻,似是还在查漏补缺,看样子还能结合他前世一些阅读见解,硬生生推敲出一门养身境的顶尖武学【破山】。
一门上乘武学【破山】跃然于胸,从架势到行功法门一应俱全。
虽然还是养身境武学,却只能催动半数奇经八脉运转。
可仅是如此,他十有八九还能压榨出养身境极境的修为。
武野眼里悄然多出一分癫狂。
不就是玩命吗?
反正劳资白捡一条命。
奉陪到底!
老牛贪嘴,战力稀疏平常,生平没打过几场架,甚至于手头都没一把趁手的兵器。县尉密探与其说是人族,背地里却是只小妖猴幻化,平日沐猴而冠,就喜吆五喝六的招摇过市,好不威风。
目前以他对二妖的认知,要论吃喝玩乐,哥俩手拿把掐,要说打架,哥俩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点。
哪怕一打二,他最起码也是五五开。
心底几番演练,已有决断。
罢了!
生死大事,宜快不宜慢!
武野低沉地呼喝一声,心如擂鼓,强行压榨出一股金风玉露,浑厚的气血瞬间使得血肉充盈起来,一招兔蹬鹰,右脚蹬在牯山君右臂,终是脱了身,再以左脚落空的空档,拧腰强行续力,再以右脚借力,踹了牯山君一脚,翻身落地之时,顺手摸起骨头棒子做为兵器。
磅礴的力气如江水奔流一般,牯山君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不敌,直接被踹飞出去。
武野单手撑地,猛地抡圆手臂,偌大的骨头棒子,顿时将县尉密探砸成猴头饼干。
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
招式形如流水,都是早先设计好的。
但武野已经感觉气血虚浮了几分,现在更确定强行催动金风玉露,就是消耗自身血气的氪命武学,他别无他法,脚下跨上去一步,左肘开路,以顶心肘狠狠打在牯山君脑门,然后一手抓住牯山君牛角,狠狠地一惯。
“砰!!!”
“砰!”
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来。
牯山君与猴头饼干先后滚落。
武野压根不给那头老牛开口求饶的机会,又拧起腰来,蓄力一踢,屈肘砸了下去。
老牛又一次飞了。
顶肘、砸肘,借鉴前世太极拳的招式,配合破山,绝妙无比。
毕竟假假也是半步山君,牯山君皮糙肉厚,哪怕连番落地,也毫发无伤,没破一丁点皮,它当即灰头土脸地站起身,同时甩手挥了过来。
它蒲扇似的手掌,还留有牛妖特有角质物。
抡起来虎虎生风。
若是挨上一巴掌,武野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抗住,但睡眠质量绝对不差。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不说,借势侧踢一脚,正中牯山君裆部。
纵然世间上有万般武学,吾有一招撩阴腿可破万法。
正面对敌,即使打得牛妖重伤,武野也八成会脱力而亡。
偷袭!必须偷袭!
还得速战速决才行。
奈何他根本够不着牛头,既然身高不够数,那么就拿计谋来凑,合计出的几个法子,此刻全都排上用场。
“啊!该死的两脚羊,不讲武德!”
说罢,它撕心裂肺地嗥叫起来。
“武德!?那玩意只有马老师才会讲。”
金风玉露愈加稀少,武野呼吸愈加沉重,整个人形如枯槁,眼里不复清明,余下癫狂之意。
一拳胸两拳头,神仙来了也摇头。
瞅准牯山君的巨大牛头,武野纵身一跃,悍然落下,屈起胳膊铆足劲儿,拳拳到肉,骨头棒子再时不时杵上一下胸口……
直至瘫软无力,手肘断裂,他才敢低头看了一眼,可怜牯山君差不多都打成一份合骨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