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野狗子
世上精怪多如牛毛，山上水里到处都是。
运气好的话，牛棚里的老牛可能会告诉你仙女在哪洗澡。
人与精怪共存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很多。
如果问一个志怪小说作者的话，他可能会告诉别人：人的生活方方面面都有精怪的影子。
小到书里的书虫，大到能窥探天机的九尾狐狸，只要用心去探索总会有所发现。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妙。
所以当真武大帝人间体说出“防尸变”的时候，是非常合理的。
没任何活人愿意看到土地里长出的不是庄稼，而是僵尸的手臂。
天师解决僵尸带来的混乱也是常有的事。
之前忙着寻找痕迹，追踪是谁杀了这些人，并且发现了被困在峭壁小洞穴中的秦琼。
利用飞虎爪这种江湖道具，居然就能躲过一劫，不知该说他经验丰富还是艺高胆大运气好。
“那个人独自行走会不会有危险？”苏叁趴在刘太玄的肩上。
刘太玄道：“不会。那些野罗刹八成是跑远了，凭那位秦头儿的脚力是撵不上罗刹的。”
“祖师，这野罗刹是罗刹的一种吗？”凌虚子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刘太玄道，“这个牵扯到一件天庭和灵山的旧事。早年间西牛贺州有两种恶鬼肆虐，一种叫夜叉，另一种叫罗刹。”
“二者不都是佛前护法吗？”凌虚子道，“我倒是知道兰若寺镇压着一只吸血夜叉。他是行差就错，妄图靠吸食人血来修炼。”
听到此处，苏叁支棱起耳朵。关键词触发了它的模糊记忆，那是黑猫一切的起点：兰若寺、吸血夜叉。
“兰若寺的事，发生在我要说的这件事之后。我说的时间段，他们只是吃人恶鬼，不是佛前护法。天庭时常派兵剿灭这些恶鬼，但他们就跟地里的杂草一样春风吹又生。后来调查之后才发现，原来全都出自饿鬼道。”刘太玄道，“他们就像瘟疫、疾病那样蔓延，即使是杀死了他们，还会从饿鬼道里再逃出来并让更多的人也变成夜叉和罗刹。”
刘太玄摸了摸斗笠：“即使是地府里有地藏王菩萨，也无法一口气超度这些恶鬼。这不是寻常的剿灭妖魔，这是一场堕落污染与超度之间的斗争。而如来提出了一个方案：将夜叉和罗刹诏安。灵山上建立夜叉部使其归为天龙八部众之一，而罗刹归我管理。首先解决他们的吃穿用度，而后再派他们出去征讨其他妖魔，满足他们的好斗性格。元神在战斗中升华，用功德填补恶业，让他们脱离饿鬼道。”
“北方多闻天王麾下就有夜叉和罗刹。其他神仙那里也有一些夜叉、罗刹护法。龙王那里就有巡海夜叉。镇压北俱芦洲的时候，他们出力颇多。不过嘛，总有不喜欢上天的，拒绝了诏安。不论夜叉还是罗刹，都有留在中界的。好在只是小股势力，保持着捕食人类的习性，或吃肉或饮血，都是些野罗刹、夜叉鬼。只是没想到在南赡部洲会遇到。”
说话的工夫穿过碎石坡回到了山坳，尸骸依然静静摆放在原地……个屁啊，那些尸骸居然都站起来！
被野罗刹吃一遍，被野物们再啃食一水，连脏器都没有几乎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尸骸竟然全都站了起来，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在山坳里晃晃悠悠，也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说尸变就尸变，这也太快了吧。
“野狗子要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尸骸居然在说人话——甚至不知道声音是从它们哪里发出来的。
站在山坳之外的刘太玄止住了凌虚子的步伐，按住了跃跃欲试的苏叁，悄声道：“蹲下来，观察一下。”
凌虚子蹲下身子，苏叁则照例趴在刘太玄肩上观瞧。
“嗷呜，嗷呜呜呜……”
山坳中传来野狗嚎叫声。
尸骸们顿时呆立不动，转瞬间又集体摔倒在地形同普通的尸骸。
“啪嗒啪嗒”山坳内传来野狗群出没的噪音，黑暗中闪烁着一双双红色的眼珠。
野狗群中混着人身狗头的怪物。
它体表没有毛发，皮肤似乎角质层很厚光滑柔软如橡皮，光秃秃的脑袋，尖耳朵尖嘴，嘴唇翻开满口獠牙闪烁森森寒芒。头脸像狗，并且有利爪。
野狗，也真的是野狗吗？或许只是类似于野狗，体型较小的怪物。
在人类聚集的城镇村落中时常能听到类似的传闻：乱葬岗吃尸体的野狗是红眼珠，这样的野狗都很恐怖。
其实这个故事没什么道理。不论是野狗还是什么其他小妖怪，都会吃尸体，吃人类尸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尸体是烂在地里，还是成了食腐动物的晚餐，都一样。何况还是乱葬岗的尸体，被丢到那里的都是无人认领的尸首根本没人在意。
要说野狗把谁家祖坟刨了嘛，激动愤怒，从而打杀野狗，或是编造出相关的妖怪故事倒也合情合理。
只因为吃尸体就说动物恐怖，未免有失偏颇。除非……是有人分不清楚，那究竟是野狗还是某种妖怪。
从尸变的尸骸口中可以得知“野狗子”这个名字，似乎也像是道听途说来的。
苏叁提着鼻子嗅探空中气味，除了血腥味、尸臭味之外还有一股腥臊臭气——这回它的鼻子没有失灵，那股与尸臭结合的腥气，正是来自于妖怪的体味。
凌虚子五感同样敏锐，发现山坳中聚集的并非是一般的野狗，而是妖怪。
“我要施法将它们一网打尽，你们给我护法。”刘太玄轻轻拔出背后的法剑，“务必不要让它们逃掉。”
苏叁静悄悄从刘太玄肩上跳下，凌虚子也向前移动身子以免刘太玄受到打扰。
那些被称为野狗子的妖怪正捧起尸骸的头颅，张开尖嘴咬碎天灵盖吸食其中的脑髓。猩红的舌头闪电般闪没，吃的津津有味好不快活。
刘太玄右手举法剑，左手捻诀。
法剑指向坎位，祖师口中念咒施法，说了声“起！”阴阳颠倒、五行反转，沙土、岩石中翻涌而出黑色洪水。
洪水先倒灌山坳却没有将其中事物卷走，而是集中在一起，形成一个漩涡卷着全部尸骸与“野狗子”。
黑色洪水向下压又变成了黑色淤泥，如同沼泽一般缠着山坳中成群结队十多只的野狗子。
此时此刻，双叉岭上不见狂风与雷云，清空朗朗平白无故之间惊雷炸响。
轰隆声中，一道水缸粗的闪电当头劈入山坳正中体型最大的野狗子。
火星四射，一团团大火球向着四面八方伴随着银蛇般的电弧滚动。
火与电随着淤泥扩散，准确的穿过每一只野狗子、焚化每一具尸骸。
阴阳轮转、五行相生相克的基本道理，似乎在真武大帝人间体面前不起作用——土中涌清泉，水中燃炽焰，火里开金莲，信手拈来。
眨眼之间便将整个山坳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地上有些焦糊。
苏叁猫眼都看直了，浑身毛发如同过电一般根根竖起，尾巴好似要捅到天上去，就差惊呼一声“这才叫神通”，相比之下另一边鳄先锋他们用的那些可真真就是小花招！
凌虚子在发洪水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妙了，打雷的时候干脆又坐在了地上。
“抱歉，这是我威力最小的神通了。”
祖师态度比较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