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二场·终
猫在观音禅院迎来了猫生的尽头。
这算是它第一次面对寿命抵达终点。
观音禅院周边的人听说了这件事，都聚集到禅院想来看一看这只极其长寿的猫。
有传言，这只黑猫活了几十年，不仅超过了一般的猫，甚至超过了一般的人。
不过有金池长老打底，大家也都没有太惊讶，没把苏叁当妖怪看，而是认为它沾染了香火，聆听了佛法，成为了一只与众不同的猫。
它照例趴在了观音金身的腿上，如往常一样。岁月在猫身上留下痕迹，乌黑的毛发中多了明显的白毛，远远看去像是黑炭上附上了一层白霜。
老猫瘦弱了许多，早在三天前它便拒绝饮食，只趴在观音像上一动不动。
眼皮沉重，只能半眯着眼睛，曾经碧绿的双眼变的浑浊不堪，无精打采的把头放在前爪上，静静趴着只有肚皮的高低起伏，证明它还活着。
猫的寿命本就短暂。能活几十年，已经是修行后的好结果。
底子差，没办法。
人活百年都能成为人瑞，猫要是修炼几下就能活百年，那叫没天理。
猫曾问过黑熊精：做妖怪快乐吗？
黑熊精回答：不快乐吧。要是快乐的话，人不都争着抢着做妖怪了吗？没见哪个人愿意从小畜生做起，像狗一样吃屎。下辈子“当牛做马”这种誓言是很沉重的，许下了真的会应验。我不觉得人会想做畜生。
猫：那做人快乐吗？
黑熊精：相对比妖怪快乐吧。活的时间短，死的早，早早去轮回，不必再受人间的苦，是好事吧，而且还能成仙呢。妖怪不想死，是好不容易脱离了蛮荒，不用琢磨吃屎的事了，很怕下辈子投胎还做畜生，不如努努力这辈子修成仙。
猫：那做神仙快乐吗？
黑熊精：快乐吧。起码真的与天地同寿，不入轮回之苦，自己就是自己，不必再担心入轮回变成其他东西，把苦头再吃一遍。
猫：我要死了，希望我轮回之后，咱们还能再见面。
黑熊精：好啊，就是以后我还在不在黑风山就说不准了。
猫：我也未必会再出现在黑风山附近啊。
黑熊精：下辈子别再是只猫了，争取做个人吧！
黑风山三妖，凌虚子自从走后再也没回来过。苏叁不知道他有没有抵达五行山，去采访一下那只名叫齐天大圣孙悟空，曾经大闹天宫的猴子。
猫跟金池生活的这几十年间，具备了一些基本常识，对闹天宫有多夸张，有了些许概念。
不过它理解的又有所偏差。
猫想象的极限，只能到“猫把黑鲶鱼暴揍一顿”这种程度。
至于“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这种场面，完全想象不出来，连天上宫阙、天兵天将都幻想不出形象。
生活，好漫长啊。
猫终究没有凌虚子那样一意孤行的勇气，走出这座黑风山，去远方瞧一瞧看一看。
南海，珞珈山，成为了它的一个梦，偶尔在睡觉时会梦见金色的菩萨在对它说话。
在它概念里，菩萨就是雕像这个样子，全身上下金灿灿，低垂眼眉与师父有点像，手托着玉净瓶，说起话来……倒是像金池长老。
大概菩萨就是这样的吧——它又没见过真的菩萨。
不止是菩萨，它也没见过海。对于海的概念来自于金池长老的描述，认为海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湖泊，里面有很大的鱼，能把猫吃掉。
它当然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能吃猫的鱼。
还有东边五行山下的猴子，它也想见见。凌虚子要是回来了，应该会给它讲一讲吧。
可惜，老狼再也没回来。
白花蛇怪与猫关系不近，也没再见过面。
后来的时光里，见得多的还是金池那张万年不变的老脸。
说起来，祸害老和尚的袈裟成为了一件独属于猫的乐事，为它在禅院中单调的生活，增添了乐趣。
每次看金池快哭出来，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猫都会笑出声。
这些年来，撕坏的袈裟得有上百件吧，老和尚存货是真多，好像还没见底的样子。
身外之物嘛，老和尚应该不会记恨猫的。往大里说，这可是帮老和尚修行。
回顾猫生，貌似也没啥大事了，就是在腾家相当费脑子，这也是种修行就是了。
老猫很用力的抬起眼皮，简单的动作进一步抽走剩余不多的生命力。
观音像前围着很多人，他们都是来给老猫送行的善男信女。
密密麻麻，把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在金池的带领下，念诵着往生咒。其中还有金池的爱徒广智和广谋，这俩徒弟是什么时候收的，猫已经不记得了。
依稀有印象的只有这俩还是小孩的时候，甩着大鼻涕追猫的景象——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他们都长成了大人模样，像个真正的和尚。
真好，在这么多人的簇拥下走完生命的尽头，迎来故事最后的结尾，冲淡了生物本能中对死亡的恐惧。
以前跑跑跳跳还能化成一阵微风，乘着气流上升，现在却连爪子都抬不起来。
偶尔跟猫作对的尾巴，也早已安定下来，紧紧贴着身躯一动不动。
这样的迎接死亡，对于一只猫来说太少见。
老猫逐渐闭合双眼使黑暗降临，敏锐的双耳接收到的声音慢慢远离变小，口中无味，鼻子不再喘息，意识逐渐抽离出了身躯，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
隐约之间，似乎听到了胡乱敲响的钟声，有人喊着“师父，外面有个自称是东土大唐……”。
——打了个冷颤。
“我以为我真的死了！”
重新出现在模拟器虚拟空间内的苏叁，瞪大双眼，低头看着一对前爪，大口喘息着。
尾巴探到头上，反复敲击着猫的脑壳。
模拟器：“正常情况下，用户不会在剧本中真正死亡。”
“非正常情况下呢？”
“……”
“……”
“现在开始结算。获得奖励：脑域权限解锁，增强脑力。”
“别无视我的问题啊！”
苏叁眼前再次弹跳出花里胡哨的结算界面。
“评级：A。
用时：66年11个月8天10小时1分09秒。
荣誉：被人看作是象征福气的招财神猫。用户影响了剧本故事的走向。
任务情况：结识黑风山三妖；完成对腾家的调查；与观音禅院金池长老亦师亦友；久居于观音禅院，在金池长老的教导下沐浴佛法而开悟；发现把自己包装成偶像并非长生正道。
经验值（道行）：50年。
功德：1千510点。
精怪强化：心、肺、肾，组合强化与肝联通；气血充盈旺盛，增强耐力与力量，增强外部空气与体液循环的过滤清洁能力；属于用户的独立意识开始成长，从剧本经历中获得新技能——欺诈；面对佛属性攻击时，获得减免效果，某些佛门神通对用户无效；因经常服用凌虚子的丹，用户全方位能力提升，身体强度大大增加，缺点是有了抗药性。”
“欺诈？”苏叁的注意力被大堆文字吸引，还不忘嘀咕：“什么沐浴佛法而开悟，老和尚逼逼赖赖废话多，我是被香火腌入味了吧。”
模拟器：“伪装、欺骗、吓唬、撒谎、诓、诈，此乃生存的必备能力。请尽情的去欺骗你的敌人、猎物，使他们放松警惕，创造对自身有利的条件，逃跑或出击，都更有余地。但是需要用户深入了解语言，揣摩对方心理，以便能够切中要害。”
“那我的道行能伪装吗？那条肥鲶鱼好像一眼就瞧出来，我的道行了。”苏叁想起来第一次见黑鲶大王的情形。
模拟器：“实力高深的大妖怪，拥有强大的探查神经，能够更好的识破其他精怪的伪装。不过使用欺诈，能较小程度模糊对方的探查。”
苏叁：“我可不想让他知道，我只过了一晚上，突然就增加了许多道行。”
模拟器：“为您推荐系统道具——伪装网，内置于用户体内，增强伪装能力，仅需要1千功德点数。”
“你故意的吧！”苏叁道，“刚给我发了1千500点，立马就给我推荐1千点功德的道具。这什么功德回收计划？”
模拟器：“这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苏叁一咬牙：“好吧，买一个！对了，下次剧本能不能给我挑个激烈的？这个节奏慢又烧脑，要不是凌虚子在，光靠我自己根本搞不定。而且对于我的战斗力，没有很大提升啊。”
模拟器：“本模拟器是与大魔王学习机配套的长生模拟器组件，并非战斗模拟器。”
“所以呢？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就没有跟作战有关的剧本吧。”苏叁尾巴左右摇摆。
模拟器：“并非如此，只是不会像传统战斗模拟器那般激烈。不过在用户下次使用时，会尽量侧重于战斗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