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遗失恐惧
李清明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打心眼里不能接受这一切。
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维持现场现状，留下最多的线索，然后抓到凶手，替妻子和儿女报仇。
他掏出手机，颤巍巍地按下警队队长的电话，“嘟——嘟——”
他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先找110，再转交到不知道什么水平的警员手上。
因为受害人是警察家属，手段又极其残忍，因此他需要警队最大的资源倾斜，其他的案子都必须往后靠，就算是为了震慑整个社会，也要优先把这件案子破掉。
不论凶手是谁，对方必须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正在这时，电话突然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女声，“李清明，你还好吗？”
李清明一愣，队长是男性，这人是谁？声音好耳熟，是嫂子？还是警队的女同事？
他顾不上细想，急忙说：“队长在吗，我有紧急案情要汇报！”
那女声轻轻叹了口气，语调中带着许多无奈：“李清明，你清醒一点。”
李清明心中升起一团怒火，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严重，竟然还让他清醒，他怎么可能不清醒，他一辈子都没有此刻清醒。
他大吼道：“我很清醒，你现在，立刻，把电话交给队长，不管他在喝酒喝还是唱歌，不管他在陪领导还是小情人，你告诉他，十万火急，警局让人家端了！”
其实队长是他的老大哥，一直对他特别好，但看到床上妻子和女儿的尸体，他就失去了冷静，什么也顾不上了。
原本以为，电话那头会立刻去找队长，谁知她又叹口气：“清明，已经结束了，求你冷静一些，睁开眼看看周围吧。”
李清明心跳了一下，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他问：“看什么？”
正在这时，脑中突然一阵剧烈疼痛，周遭的时空蓦地发生扭曲，他的家就像玻璃似的，啪得声块块碎裂，砸落在地。
不知哪里射的白光，让整个世界变成白茫茫一片，脑中的疼痛愈发强烈，耳中响起无法抵御的尖锐鸣叫，电话里女声也变得断断续续，“深呼……吸……冷静……呼吸……”。
李清明跪倒在地，用手捂着耳朵，鲜血从鼻孔中噼里啪啦滴落下来，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被大力士徒手掰开了，痛不欲生。
就在这时，白光蓦地消失，世界突然黑暗下来，就像拉上道漆黑的幕布，周围也变得寂静，耳中不再有鸣叫声。
一瞬间，李清明以为自己瞎了，聋了。
脑中的疼痛愈发强烈，神经一下下跳着，正在这时，女声再次传来，
“醒一醒！”
李清明蓦地睁开眼睛，不由愣住。
他正躺在一间约30平左右的幽暗的房间里，被安全绷带束缚在病床上，额头贴着一个个电极。
病床右侧是黑色窗帘，左侧立着扇白纱屏风，消瘦的人影在屏风后端坐，手拿笔装物，能看到过肩长发，却看不清楚容貌。
是她要自己醒过来的？
她是医生？这里是精神病院？他在接受治疗？
为什么？
李清明心中一紧，难道他接受不了妻女的惨死，发疯了？
又想，或者刚才只是幻象，他根本没有老婆孩子？
明显后者要比前者强得多，还是别有老婆女儿更好。
他心中升起一丝期盼，试图回忆，头却裂痛得厉害。
冷汗顺着脸颊流淌，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事也想不起来。
他喘了口气问：“我怎么了？”
女生肩膀往下一沉，似乎松了口气，向他凑近，
“这次呢，找到妻女被杀的关键线索了吗？”
听到这话，李清明一惊，心蓦地沉到谷底。看来一切都是真的，他的妻子女儿已死亡。
同时也听出来，案件没有任何进展，凶手还没有抓住。
而医院、病床、电极等目前的一切，大概是某种科技的一部分，他正在利用它寻找线索，试图破案。
李清明向对方求证：“我们是在破案吗，我以某种方式重回案发现场，想找到线索？”
女生点头：“没错。”
李清明轻轻叹气，他没有任何收获，他只是看到妻女的尸体，便已经接近崩溃。
他说道：“没有，我完全想不起来那是凶案现场，错过了很多东西。”
女生退回原位，语气失望：“这样啊。”
李清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明明他更失望。他之所以找不到东西，是因为失忆，如果带着记忆，情况一定会有所不同。
他说：“再来一次，这次让我带着记忆回去。我一定能发现线索的。”
原本以为她会立刻答应，怎知她却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
李清明奇怪问：“怎么了？”
女生竟然也叹了口气：“这已经是你第七次借助深度催眠，重回案发现场。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已经濒临崩溃，再回忆的话，会陷入彻底疯狂之中。”
李清明惊讶：“第七次？”
还有陷入疯狂是什么意思？他会死吗？
女生说：“我们一直没有任何发现，这是无用功。”
顿了顿，又说：“而且一旦你陷入疯狂，会成为真的精神病，永远活在你妻女死亡的现场里，那是你的地狱。”
李清明闭上了嘴，成为精神病吗，他不愿意。
但如果不能抓住凶手，不能替妻子和女儿报仇，那还不如成为精神病痛快些。
他深吸口气，把“陷入疯狂”抛到脑后，将注意力放到“第七次深度催眠”上，
因为他对此感到困惑。
查案最重要是找到凶手遗留的痕迹，指纹、血迹、DNA、凶器、死亡时间、死者当日的行动轨迹。
这些线索都可以在事后调查，更何况他是刑警，检验团队一定全力支持。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要连续七次回到最原始的现场呢？
难道有什么关键线索，只停留在那几分钟，再之后，它们就消失不见了？
会是什么东西，让他连续不断回去。
杀人现场一幕幕从他脑海闪过，蓦地，李清明感到一阵古怪袭来，鸡皮疙瘩猛地耸立。
不对！现场确实不对劲！
他漏掉了重要的东西！
可具体什么不对劲，他却不能确定。
他必须亲眼再看一看现场！
李清明对女生坚定说：“再来一次。”
女生说：“你会疯掉的。”
李清明摇头：“明知道有线索，却什么也不做，我才会疯掉。”
女生怔怔得瞧了他一阵，良久才说：“眼睛闭上。”
李清明知道她同意了，又说：“我要带着记忆。”
“你只能靠你自己。”
李清明苦笑，原来可以靠自己吗？怎么不早说。
他不再说什么，乖乖闭上眼，心中默念：“现场有古怪，找到它。现场有古怪，找到它。”
耳畔传来某种节拍器的声音，咔哒、咔哒、咔哒。
头顶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女生的声音变得缥缈：“周围是无比深沉的黑暗，你很温暖，很放松……”
李清明感到自己正在坠落，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反复对自己说：“有古怪……有古怪……”
突然，眼前又是一阵白光，他双脚踩到实地。
李清明猛地睁开眼，立刻便看到了熟悉的家门。
他心中一阵激动，这次记忆并没有消失！他知道妻女已经惨死，也知道自己的目的！
突然心中一酸，要是老婆知道他因为记得妻女惨死而激动，一定会大大不乐意，甚至狠狠给他一拳的。
他深深吸口气，把其他感情抛下，将蛋糕放到门边，轻轻打开门，踏入玄关。
厨房门紧闭，里面有抽油烟机的声音，嗡嗡嗡……
客厅电视正播放小马宝莉，笑声从扬声器中传出，“哈哈哈哈。”
餐桌上的菜摆放的整整齐齐，散发着香味。
他咬咬牙，心想这次一定要找到那古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