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病气
傅御医说,痘疮乃是胎毒,每个人出生起从母胎里自带的,绝不可能与虫类同。
儿子这里,却是与傅御医的看法正相反。”
胤礽说的有些口干,喝了口清茶,见众人都在静听,康熙也没有话要说,就继续:
“儿子不通多少医理,对婴孩的其他胎毒不甚了解……
单就痘疮是胎毒一说,儿子无需看医书,仅看史书上,就知道是无稽可笑之谈……
痘疮自汉代时起才有记录,难道说,汉代以前的人,不是从母胎里生出来的?”
说的好有道理!
在场的五位成年人,基本都不同程度的通些医理,也都听过痘疮来自胎毒的说法。
上千年来,医书上和民间都在说的概念,一般人都是习惯性的认可,没几个人会想着要去查证反驳。
不想,被眼前的孩子,一句话给驳了个透彻。
“这……太子,可在痘疮上,有什么可用的成法?”
康熙突然问了一句。
“回汗阿玛,关于痘疮,儿子这里,还没有成法。”
哦,还没有。
嗯?还没有?这是打算有?
可能吗?可能……吧,现在看来,这事放在太子头上,还真不好说。
康熙喝口茶,往后靠在椅子背上,不再说话。
胤礽也暂时还没找到“掀开”牛痘的突破口,暂时放下不提。
“儿子以为,这痘疮就是一种与瘟疫一样的,可以传染人的‘诊气’,或者叫‘病气’……
这天下间,有可在人之间传染的病气,有可在牲口间传染的病气,还有能让鸡鸭都死光的病气……
儿子早先问过御稻田那边的李农官,他说在庄稼里也有病气。小麦,水稻,菜蔬瓜果……都有。一旦爆发,有时比蚜虫和稻青虫的危害还大……
这人、牲口,鸟兽,甚至草木都能感染病气,为何这蝗虫,就不能感染病气……
或者说,这天下间,是不是所有的活物,都能感染病气?”
“太子是说……”
听到这里,康熙坐不住了,他听明白了。
康熙站起来,握着双掌,在书房内来回走了一圈。
胤礽和四位大臣也跟着站起来。
康熙回身问道:
“太子是说,要找到一种病气,能让蝗虫感染致死的病气?”
“对,汗阿玛。找到之后,可用‘水苗法’种在活虫身上……
或者干脆用‘旱苗法’,将感染后的死虫研磨成粉,撒播到田野当中,或许也有效用。”
“好!好好!好啊,太子说的好!”
康熙有些兴奋。
“太子说的饲养蝗虫,是不是为了找‘蝗虫病气’?”
“回汗阿玛,倒也不是。主要是想着,先在外面找来病气,再养些蝗虫来测试哪种病气成用。”
“嗯,对,对对,此法甚好!”
康熙又转身问四位大臣:
“诸位臣工,对太子所言之事,可有看法?”
看法?什么看法?
我们不懂行啊,而且太子说的,听起来毫无漏洞,且简单易行。
四位大臣只是听的畅快,毫无要反驳挑刺的意思。
就连“敢言人过”的戴梓,这会儿也无话说,他已经在推敲具体细节。
“微臣惭愧,只习得满脑的道德文章,却于经世济民之上,无有任何见地。这几日,见太子所出诸法,实令微臣汗颜。”
励杜讷郑重的向着胤礽作一长揖。
胤礽侧过身去,受了半礼,因为励杜讷还是教自己写字的师傅。
“微臣一样惭愧。”
高士奇和徐乾学,同时向着胤礽作长揖。
正在推敲细节的戴梓,见三位同僚都在作揖,却没有跟上,只是对康熙说:
“皇上,现在当务之急,是寻找到‘病’气之所在……
就如太子所言,应该在湖北武昌附近可以寻得,具体在哪里,当传傅御医来问过……
还有饲养蝗虫之事,诸事细碎繁琐……
微臣——,微臣请调南薰殿,给太子搭把手。”
哎耶?
堂堂南书房要员,天子近臣,要去给个十一岁孩子当“小工”?
康熙乐了。
他不认为是太子抢了自己的官员,也不觉得戴梓是另投太子门下。倒是觉得这他与太子师徒关系真好,而且戴梓也是个干实事的。
“微臣不才,在公文上略有心得,太子或许也能用的到。”
励杜讷平日对胤礽这个徒弟颇为满意,现在也打算给他帮帮忙。
高士奇没有表示,但是徐乾学就不乐意了。
怎么回事?
你这浓眉大眼的戴梓也会抢功劳了?
还有你这道貌岸然的励杜讷,为了点功劳,脸都不要了?
明眼人一听就明白,这养蝗虫之法,一旦做成,必然是天大的一件功劳。
古往今来,三大天灾之一,居然要消失,这得是多大的功劳?
自打一上任詹事府,在徐乾学的心中,就对这清水衙门颇有怨言——啥油水也捞不着。
还听说,连那号称清廉的陈廷敬,今年的冰敬,都已经有人送上门了。
他也没办法,只能看着——刚上任詹事府,且熬着吧。
捞不着银钱了,那这到了眼巴前的功劳,可不能跑了。
这是明明詹事府的功劳,你俩捞过界了吧?
知道你们是太子的师傅,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吧?
那不行!
“二位大人,这似乎是在下的职责范围,倒是不用劳烦二位了。”
励杜讷和戴梓一听这话,对视一眼:这是怕咱俩抢功。
二人还真无此意,仅仅是出于对太子的回护,才开口说要帮忙。
徐乾学这么一说,其实也有道理。人家是詹事府主官,给太子做事,天经地义,别人还真不好跟他“争”。
“老徐,你那里,产钳的事儿,忙活明白了吗?”
高士奇擅长搞活气氛,见徐乾学说的生硬,就不轻不重的调侃一句。
其实,高士奇的心里,不光是不愿意徐乾学抢了功劳去,还怕他成不了事,白白坏了太子一番心思。
“呃,这……”
高士奇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徐乾学泄了气,他就感觉牙花子直痒痒。
詹事府下面的笔帖士,这几日跟着收生嬷嬷出宫收生,记录回来的几份产钳使用记录,他实在是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