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药膏
傅为格今年四十八岁，因保养有方，看起来也就是三十五岁左右。
“本宫听说，傅院使手下颇有能手，今春在京城内种痘，未伤一人？”
傅为格毫不在乎面前的十一岁孩子，在用成年人的语气，跟自己客套寒暄。
他在椅子上躬身，认真回答：
“回太子，其实具是侥幸……
……盖因微臣等痘师，只在京中富户中种痘。此等人家无论老幼，平日衣食无忧，身体康健，再加照看得当，本就该顺利出痘……
……种痘需要银钱，民人百姓大多无力负担。即便能延请痘师，有时也会因为体弱，最后折损……
……如算上民人种痘的折损，微臣算到的数，应该是百中有五……
……如此，民人百姓大多宁愿求一侥幸，也不愿花费银钱延请痘师。”
胤礽点点头，心中深以为然。
百分之五的死亡率，二十个人里死一个，比起后世低于万分之一的牛痘疫苗，高了几百倍。
“本宫还听说，傅院使把自己的俸禄，及种痘时所得银钱馈赠，都补贴了民人种痘？”
傅为格一脸苦笑的回答：
“回太子，此事也是微臣无奈之举……
……都是为苗法所需。微臣种痘常用‘旱苗法’与‘水苗法’并济。”
旱苗法，是把收集来的痘痂研粉，直接吹入被接种者的鼻孔。
水苗法，是把痘痂研粉水调，用棉花包起塞入鼻腔。
两种法子，都可引发轻度痘疮，致死率很低，最为安全。
“痘痂保存不易，平日种痘所需痘痂，最好是从用过苗法，正在出痘结痂之人身上取下……
……不知为何，民间一直流传，取痘痂会伤及元气，大多富裕人家宁愿多付银钱，也不让取痘痂他用……
……臣这里，无奈之下，给民人种痘，不仅不收银钱，另外给可取痘痂之人，一钱五分银子作补贴……
……微臣俸禄有限，有时为了多存些痘痂，富裕人家给的银钱馈赠，来者不拒……
……有些人背后骂微臣是‘傅为钱’。”
胤礽听了不以为意：
“那傅院使回头把种痘的价码再提一等……
……救了他身家性命，还要回头辱人清誉，多拿他银钱，也是应该……
……尽管去做，有皇上看着，有本宫看着，断不能让傅院使搭上身心，再毁了清誉！”
胤礽心中盘算过，后世那种全民免费接种疫苗的做法，就现在的技术和资金条件下，根本实现不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富人的钱补贴穷人。
自己种痘好了，还不愿别人受益，这就歹毒了。拿你点钱财，一点都不过分。
傅为格听了胤礽的话，红了眼睛站起来，长揖到地：
“微臣不敢当，微臣定当尽心竭力！”
“傅院使无须多礼，且坐。”
胤礽慢悠悠的喝了口茶，开口问道：
“傅院使今日来本宫这里，可是有要事？”
中国人见面谈事之前，必须要寒暄一下。一般就两个套路：一问身体，二问工作。
胤礽才十一岁，在后世，不过是个刚上小学四年级的孩子。
但是，今世作为太子，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突出一个不慌不忙，任何事在本宫面前都不叫事。
所以，他与外臣谈事，也不能免俗。
现在寒暄完了，就要谈正事。
“回太子，年前太子召见，微臣曾谈到，幼年时在家父书房见到的，那个祛痘坑的方子，臣带来了……
……微臣当时写信回老家，问过家中兄长，因年代久远，只找到了部分残页，三个月前送到京中……
……微臣用了两个月时间，还原出方子，找齐药材，把药膏调出来……
……上个月，在微臣身上，另外还有种痘局的二十个学徒身上，具试过，颇有效用。”
“哦？可带了药膏进来？”
胤礽心中惊喜。
“都带来了，药膏和方子都在门口的公公那里……
……五天前就该送来，不想遇到太子身体不豫。”
“无妨。德柱，叫人取来。”
胤礽吩咐德柱。
不一会儿，外面小太监抱来一个木盒，捧给德柱。
德柱打开看了一下，再双手放到胤礽旁边桌上。
里面是四五张折起来的纸，应该是药膏的配方。
还有一个首饰盒大小的木盒。
打开后，里面露出乳白色的药膏，一股混着各种草药清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胤礽抽出里面的方子，打开看了一遍。
上面林林总总列着所有用到的药材名。
用量、年份、产地，炮制方法，最后的调配细节……都写的很齐全。
胤礽很满意，再问道：
“傅院使，此药膏可至何种效用？”
傅为格略微思考一下，起身回答道：
“请太子容臣孟浪。”
他把自己两只袖子，全部翻到肘关节处，露出两只胳膊的皮肤，展示给胤礽看。
胤礽起身到近前细看。
傅为格也是从小出过痘疮，不光脸上，身上都有痘坑。
跟胤礽一样。
他的右臂现在还是满是痘坑，但是再看左臂，就明显不一样了。
胤礽看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才是正常人的胳膊样子。
傅为格的左臂上应该有的痘坑，基本看不到了，偶尔有几个浅浅的印记。
而且皮肤也比右臂的皮肤，更有光泽，颜色也匀称。
乍一看，根本不像是一位四十八岁的男子的胳膊，倒像是二十岁左右年轻人的胳膊。
“傅院使这是返老还童了？”
胤礽看完，坐回去，跟傅为格开了句玩笑。
“太子说笑了，微臣的孙儿去年就入学了。”
傅为格把衣袖放回，坐回去，笑着躬身。
“呵呵，不知傅院使手下学徒，可是也如此效用？”
“一般无二。”
“用药期间可有不适？”
“倒是没有发现，也无人提及，都说只感觉涂抹处，有些许清凉……
……微臣这方子里的药材，都是平日常用的，并无峻猛的虎狼之药。”
“几日可见效？”
“二十位学徒都是五至七日内，用药处的痘坑均已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