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自由
一片阴影缓缓笼罩了老鼠的躯体,夹杂丝丝的凉意。
老鼠地眼眸瞪得大大的,毛发炸开,他不愿去想齐亦话中含义,可偏偏身后骨头与骨头摩擦的声响是如此的清晰。
不,不会吧,不可能的……
老鼠一边急切地否定着那个可怕的可能,一边颤颤巍巍地扭过了头。
那是具带着些许黄斑的枯骨,垂着手静静地站在它身后,并不高大,可在视线触及它的第一眼,老鼠就直接四仰八叉地摔倒了地上。
尖锐的毛发触底反弹,狠狠扎回了它的皮肤,可老鼠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拼命后退,任由那自己的尖刺深入皮肉,鲜血渗出。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鼠撕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道。
不怪它这么问,按照以往,头颅在执行完狩猎之后,食欲重回大脑,反而会自行返回墙壁的后面。
而不是,如此淡定地出现在它的身后。
——就好像她不再收此制约一般……
与此同时,原本负责挟制齐亦的两个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他,它们直接跪伏了下来,惊惧地注视着这具杀器的一举一动。
头颅扭动,她丝毫没有给老鼠一个眼神,反而看向了齐亦,道:
“实验证明,您是正确的,这确实难受,但我只感觉自己恢复了新生。”
“你?……是你?!”
老鼠猛地蹦起,目光中是浓浓地不可置信,看了看和往日确有不同的头颅又看了看正揉搓着手腕的齐亦,浑身如触电一般不可遏制地颤抖了起来。
双手下意识地抓上了脑袋,血液溢满了手掌却丝毫不顾,它浑身上下如陷入癫狂般不断地扭动,口中是极度混乱和不可置信的呢喃:
“不可能,不可能!你应该受到控制的,你应该回去!等到有人死再来……”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战胜了它,你如果战胜了它,那我们、那我们……唔!”
骨头挥下,锋利的尖端直直地穿破了老鼠的下颚,并不断向上,将它的上下嘴唇定在了一起。
血液大股大股地流下,骨头像拎小鸡仔一般,将老鼠串在了掌心,高高举起,只余两只小脚在离地不远的地方绝望地摆动。
“自从你摸清骨头的机制后,就一直没有料理你的机会,若不是恩人令我行动自如,怕是又要让你混过去了。”
头颅淡淡道,这一次,当她重新拿回了骨头的掌控权后,她惊讶地发现,因为处于“饱腹”的状态,自己对血肉诱惑的抵挡能力也大幅度提高了。
她不再需要为了逃避啃食他人的新鲜血肉而急急忙慌地返回墙后,相反,她可以近乎完全地自由行动了!
这是齐亦的功劳!
从没有一刻比现在更令她兴奋,正焦急地想去向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齐亦道谢时,一转眼,就见得了令她皱眉的一幕。
老鼠……
“啊!啊啊……!!”
除了原本贯穿老鼠嘴唇、将其固定的刀刃外,几秒之内,亦有数柄细长的锋芒穿过,引得老鼠痛苦不堪、惨叫连连。
头颅不止一次砍碎过老鼠,所以她太清楚怎么样,才会令对方最痛不欲生!
在她的操刀下,老鼠被翻来覆去地刺穿,血肉横飞,凄厉的叫声无不令其他众怪夹紧了尾巴。
片刻后,已经不具鼠形的它缓缓停止了动作,骨头将它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依旧保留了那根封住它口舌的刀刃。
“骨头能力有限,难能解您愤恨,亦难平因它而不得不相戕的过路人……可偏偏身受诡术,不一会儿它一会又要活了,您随意处置便是。”
头颅操作着骨头朝着齐亦躬身,看向老鼠的眼眸中虽有记恨却也无奈。
老鼠不仅借刀杀了众多玩家,同时也是当初杀她食她的组织者。
就算把它千刀万剐了多次,但死不了,依旧是她心底的一个疙瘩。
齐亦本来正欣赏着头颅行云流水的解剖艺术,忽地见她叫了自己,才想起他也是参与者之一。
一边对着骨头鼓了鼓掌,没发现她还有这等手艺,一边来到了老鼠的身旁,面对一点点恢复鼠形的老鼠,齐亦静默了片刻,忽地上前,把连接它口齿的刀刃拿下,递回到了骨头手中。
“还醒着吗?”
齐亦的手掌在它的眼前挥了挥,他注意到老鼠抖动了一下,而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它的眼睛中的不是愤恨或者恐惧,而是一滴滴滚落而出的热泪。
它呆呆地坐在原地,仿佛失去了灵魂。
“……我后悔了,我就不该让你进去。”
沉默片刻,它扯了扯骨骼上混杂着毛发与血液的嘴角,僵硬地开口道。
“嗯,因为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齐亦笑了笑,依旧亲切,口中却是毫不留情地接着道,
“那真可惜,未来都会如此。”
“你再也吃不到一口人肉了。”
头颅,会一直看着它的。
这句话不可谓不扎心,泪水无法控制地从老鼠的眼角滚落,它彻底绷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它怪物亦都在默默擦着眼泪。
唯有齐亦,听到哭声的他露出了极为怪异的神情,似乎不明白它们为何哭泣。
嚎哭声愈演愈烈,齐亦听得心烦,皱了皱眉,随手把先前的一把刀插入了老鼠的眼眶内。
眼珠粉碎的疼痛感骤然袭来,老鼠是不哭了,泪眼汪汪地看着齐亦,小声道,
“哥们,我就不能发泄一下情绪吗?你要折磨等过一会我……”
“转头。”
齐亦压根不接它的话,强行扭动着刀把,令老鼠不得不转过了头,朝向了一个,呃,什么都没有的位置。
不,应该说,除了墙壁外,什么都没有的位置。
……什么意思?
老鼠满肚子疑惑,没让它思索太久,齐亦开口了:
“那个是什么?”
“什么什么,墙啊……”
老鼠更茫然了,大起大落又死又活本就搞得它脑子晕晕的,这会齐亦的提问,把它弄得更迷糊了。
齐亦深吸了口气,他有点想再给老鼠的另一只眼睛一刀,可这样,它就看不到齐亦指示的位置。
行吧,难得他好为人师一次。
“我问你,这个古堡是你的家吗?”
齐亦抿了抿嘴角,竟难得带上了循循善诱的口吻。
“是吧,是吗?我……”
老鼠的脑袋一片浆糊,虽然本身确实也和浆糊差不多,他挠了挠耳朵,尝试思考。
它们呆在这里很久了,古堡没有计时道具,早就不知道多少年了。
一个地方会因为待久了就成家吗?
老鼠尽力地想到,潜意识里,它并不想把这里认为是自己的归宿。
那么它来自哪里呢?
“……我想起来了。”
“我们是一个旅游团。”
“不知怎么的来误入了这里,兜兜转转了好久,出不去,而后就再也出不去了。”
老鼠在沉默中挣扎着开口,那些古旧的、早已被后续狂欢冲淡的记忆重新回到了它的脑海中。
它想起了,它不属于这里,它来自比这更广阔的世界,它有属于它的家乡,也有属于它的……
家人。
久违的记忆在大脑中复苏,它的眼神像是一点点恢复了清明,欲望消退后,它看向了自己的掌心,沾染了血污的毛发贴在了乌黑的表皮上,这不是人类的手。
我为什么是这样……
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毛茸茸的身体,像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地样貌般,开始发疯似的撕扯自己的表皮,绒毛横飞,在失去理智般宣泄了一阵了,他又颓废地坐在了地上。
许久,又或许只是一会,他站了起来,对着其他的怪物,又或者对着他自己,沙哑的声音不高不低地道:
“你说得对,我们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