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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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与君同安

帝同十四年,皇帝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步府嫡女步姝,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大将军陈纪,英勇善战、屡建奇功,为国之栋梁。值此良辰,朕欲成佳人之美,特将步姝许配大将军陈纪为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并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以表朕之喜悦。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陈大将军,名纪,字北君。

一纸赐婚,我成了陈北君的妻。

那出折子戏说,北有一君出清台,手握度回破万关,城门一破断生死,侵吾贼人无处归。从此,百姓提起他,只道:莫瞧北君面清秀,战时英姿传千年。

他夺回边度十一城时,年仅二十。崇安街一游,飒爽英姿,引得无数女子魂牵梦绕。那时的我,也为如此少年郎而动心不已,只一眼,便入了心。

见他一面,想他万遍。陈北君成了我心中最大的秘密。那时的我,竟在心中默默比较,论门当户对,我可是宰相府嫡女,论样貌,怎么不算花容月貌,论才华,确有“半疏才女”之称……总而言之,我配得上他。

就在我想着怎么去制造与他接触的机会时,一道圣旨,直接把我送到了他面前。那段时间,我紧张又羞涩地等待着,心中充满了与他往后余生的向往。

新婚之夜,喝醉酒的他把我压在身下,唇间纠缠片刻,他低声询问我:“可以吗?”我羞赧嗔怪:“应君心意。”

红烛高照,烛光摇曳,红帐内,柔情缠绵。

回门那日,母亲与父亲瞧见我的笑颜,甚是满意。君郎牵着我的手,眼中柔情温含了我。直到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时,总是不经意间染上暖意。

我喜欢花,君郎便亲自为我种下一院子的花,劳累多日,君郎也乐在其中,我已经开始期待开花的时候了。亲种满院花,四季不同景。君郎说,凡你所喜,吾愿亲奉。

君郎平日里事务繁忙,在家也常常处理杂事。我便偶尔沏一壶茶,再备一些糕点水果之类的,在一旁看书,时不时为他研墨,也算是陪他了。君郎的样貌生得极好,我瞧见的他,温颜含笑,多看多喜。

君郎有时心血来潮要为我描眉,我耐心教他手法。君郎学的认真,也学的细致,一点便通,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掌握了其中精髓。看着他画的有模有样,还平添了几分英气,我很是满意。

有时,君郎常常忆起曾经与之出生入死的将士,烈酒几杯下肚,燃起他热血激昂的心。“习武赴战,为保民安。众将士手握兵器,冲锋陷阵,誓死击退贼人。”我想象过那样的君郎,却也只是想,愿君郎往后携我共赏盛京风华。那些苦,我希望以后都没有人再受。

一朝碎云,令我赏心悦目。君郎上朝,我就在府中温书习字。母亲夸过,说我有慧根,点一知五,性子讨喜,君郎能娶到我,那是他修来的福气。也是,怎么不算呢?

每逢哪家办喜事,君郎带我出席,难免遇上有人说:“也祝将军早日添喜。”说来也是,成婚已有月日,肚子却迟迟未有动静。许是君郎看出我的心思,握住了我的手:“或许子缘未到,不必担忧,也不必着急。”该来的总会在对的时间出现,我一直如此认为。

府中规矩,月初必去观缘寺。月初观缘,以知本缘。我为君郎求得平安符,母亲为父亲求得平安符。母亲见我瞧着她手中的平安福,“你也知道,老爷他拼着呢。”母亲说着,竟还有几分害羞姿态。

我为君郎绣了一香囊,君郎便日日佩戴,见个人就得提上一番香囊。我表面嗔怪,实则心中窃喜。那种被人日日提及牵挂的感觉,实在让人动容。可惜香囊好景不长,在一次君郎被刺杀时,替他挡了一劫。君郎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香囊。这怎么能怪君郎呢?我该庆幸,那香囊能在关键时候救他一命。

香囊罢了,再绣便是。君郎的命,才是重要。

楚腰落回百鸳转,戏台楼声风夜雨。那是我第一次进秀锦楼,与我所听闻的确有许多不同。琴音宛转悠悠入心,女子倩姿幕幕入眼。

莫说那台上戏子,且看这楼内夜色。风霜甘酒露,引得贪杯无数。君郎坐在我的对面,手中握着一杯,示意我与之交杯。这真是,大庭广众之下,实在害羞,却又不愿拂了君郎的意。扭捏之中,与之交杯,饮下酒露。

回府的路上,夜色漫漫,君郎牵着我的手,笑的很是开心,我笑着问他笑什么。他竟说,是笑我的酒量太差。哪里是!我只是不贪杯罢了。

品花芳新进了几株棠州的幽墙,君郎要带我去看看。这仔细一看,花瓣半含幽光,茎脉之色缓缓更变,还微含碎闪,倒也不俗凡品。君郎挑了几株,说要送去步府。上次娘亲不过提了一嘴喜欢摆各种各样的花在府中,君郎竟认真记下了,还如此细致。

近些日子,君郎忙了些。我下厨备了些吃食,打算送过去。

护城司守卫瞧见了我,一人来迎我,而另一人则是往司内走去,想必是去告知君郎了。守卫引我至书室,便退下了。

君郎轻扶着我,面带欢喜,问我怎么突然来这了?我示意绿萝把吃食放到桌子上,拉着君郎的手,坐了下来。绿萝退了出去,且关了门。

“我这不是见你近日忙了些,所以便弄了些吃食过来,你先尝尝。”

君郎夹起了一块玉雪糕。我期待的看着他,从他的表情上,我知道他是满意的。不管是好吃与否,只要是我弄的,他便是知足。

满台红窗,辞去楼开。以前苏辞喜欢坐在祈缘楼的一扇窗前,那扇窗涂上了大红色,他说,他心悦的女子,终与他隔窗相望。这栋楼已经很久没开过了,可却恰巧,苏辞离开的第七日,那扇大门打开了。

苏辞曾和我说过,他等了她七年。“七”这个数字,我总觉得与苏辞格外有缘。帝同七年的相遇,七个月的相守,七年的等待,辞去七日后重开……我看着柜台前的女子,他不是苏辞等了七年的女子。我曾问过她,怎么就选了此处?她说有缘。

君郎带给我消息,楼开后的第七日,苏辞离开了人世。又是七……君郎安慰我说,他去续缘了。

我生辰那日,君郎很是重视。看着君郎献宝似的捧上各种各样的礼物,我简直哭笑不得。谁能想到,常年习武的君郎,竟为我绣起了香囊,雕了块玉佩,还弄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

看得出来,手艺确实笨拙了些,却极为有心。我特意腾出了一块最显眼的地方,把那些小玩意都摆放好。香囊与玉佩隔三差五换着戴。母亲与父亲也往房中送了许多玩意,我都一一收好了。爹娘送过来的几个箱子,也与那些一起收着。

五妹妹出嫁那日,抱着我说了很久的话,零零碎碎的,我知道她舍不得,我亦舍不得。此嫁去雍州,虽远却心连。只要有心,距离永远不是问题。我把求来的平安符放到她手中,只愿她此生平安幸福。

……

莺鸣鹭舞总难求。莺之鸣声,清脆悦耳;鹭之旋翔,轻盈灵动。农田一角,我和阮玉品着祈缘楼新出的桂圆露,果香浓郁,酒体饱满,倒真是让人赞不绝口。

阮玉笑道,就是让她喝下十杯,也不在话下。我闻言一笑,故意夺下她正欲饮的手中酒。“你若是喝多了,谁送你回去?”阮玉傲娇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陈夫人啦。”阮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傲娇,着实逗到我了。

今日听闻,通州司来了位女官。绿萝一边浇花,一边细细与我道来今日之事。听毕,倒是让我着实佩服这位女官。我曾听闻过其城命案,凶手手段极为残忍,剔骨为灯盏,血肉做人画。此女子以身作局,又凭借着聪明才智,费了半条命,才将此凶手归案。

我想起,距离下一次女官阶考仅剩一月,不知阮玉准备得如何?阮玉别具慧眼,想必此次阶考能过。

再过几日,又到同心节了。有情人都愿此日来同心寺,求此世同心;自然,也有人喜欢在这一日寻找有情人。往年,我和阮玉总喜欢去凑热闹;今年,我陪阮玉去凑热闹。

只是没想到,这还没进寺门,就遇到了宋公子。我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情意,只是无人打破这局面,那我就撮合撮合吧。果不其然,宋公子终于耐不住性子,主动在这一日表明了心意。真好。

我闲着无聊,随绿萝一起去女堂瞧瞧。只是刚进门,便听到有人唤我,循声瞧去,是裴锦。裴锦抱着我的手,嘴里嘟囔道:“半疏姐姐,你近日不常来女堂,是不是不想人家了?”我点了一下裴锦的额头,“这不就来了嘛,自然是想你的。”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我催促裴锦和绿萝快些去就坐。看着二人学习模样,倒让我有了几分开心,一种宁静安然的感觉。回府路上,绿萝与我说着今日所学,时不时请教我几个问题。真好。

巧到有缘亦有情。今日君郎难得整日有空,便带我去卓园赏花。以前我也常常与阮玉相约卓园,嫁给君郎后,便极少来了。卓园的花出落得越发灵动,许是露水妙添剔透,衬的花儿娇滴更显。

君郎瞧见我喜欢,便问我是否想要移几株回府?我瞧见君郎认真,心中倒是欢喜,只是我更喜欢君郎为我种的花,也不想其他花掺杂其中。

我回步府,娘捧了一锦盒给我。那是我出嫁后,娘亲手为我缝织的平安如意锦,此锦工序重重,繁且细,秀且荣。我很是喜欢。

崇安街夜放烟花。君郎携我手,在我耳边轻语,愿我此生与夫人,共赏盛京繁华,共饮伴此生酒,共岁年万千愿,共白发执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