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伤病
不一会儿,钱货两讫,两人从兵器铺出来。
白昭左手拿着一张通体漆黑的大弓,右手手指上戴了个专门用以射箭时钩弓弦用的扳指,尝试拉弓把玩,爱不释手。
腰间还挂着长箭囊,装有一二十支形状不同的特制箭矢。
各有用途,比如射鱼用鱼叉箭,箭簇为带倒刺的的三齿铁叉形状,箭杆涂油。
比如兔叉箭,箭簇下方的箭杆上加有两齿,避免将兔子狐狸这些小型猎物射穿,减少对皮毛的损害。
旁边的陈三叔手中掂了掂钱袋,可以听到‘当当’的碰撞声,他扭扭头,一把扔去。
“阿狗,剩下这些银子、铜板,是你的了,一会儿再置办两身衣裳……”
白昭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接住,“三叔,见者有份,说来你也该存点钱了。
混了这般大的年纪,还不治治产业,以后怎么养老?”
陈三叔摆摆手,洒脱道:“钱财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吃够穿足矣。
堂堂大丈夫,岂能为此所扰?”
光棍是吧,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白昭笑道:“要不娶个媳妇,三叔。
你有没有中意的婶婶,或者阿婆,我去与你提亲……”
倒反天罡。
“滚蛋!”
陈三叔满脸的黑线,笑骂一声,话锋一转,调侃说道:“韩家女娃和你关系不错,瞧着中意你啊。
要不我来牵线做媒,两情相悦,韩家肯定要卖我的几分面子。”
“三叔,你老还拿小辈开什么玩笑!”
白昭讪讪一笑,两人大眼瞪小眼一阵儿,又去了趟城中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
出来之后,一袭收袖劲装,干净利落,外加一身装备,可谓焕然一新。
“不错,不错,这才是个少年郎。”
陈三叔直接扔掉旧衣,扫了一眼白昭,赞完又道:
“许久没有进城,我去拜访两个老友,就不和你一起走了。”
“行。”
两人分道扬镳,白昭则是前往城东码头,汇合韩大兄妹和韩母三人,待会儿一起回去。
韩家老爹是在城东一家仓房当的长工,每日负责搬运库内货物。
到了地方,没有见到韩家几人,寻到一名韩老爹的工友,一问才知,韩叔卧病在床,今日休假歇息。
韩大母子三人去住所了。
“大叔,能否劳烦领我过去?”白昭问完,塞了几个子儿,自报家门,“我是韩叔外侄,甘棠村人。”
“那小兄弟随我来吧。”
那名抗包的中年人正犹豫间,见有铜板可拿,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途中说起事情前因后果。
“几天前孟家有一船货,不知是啥,重得要死,置放在我们仓。
第二天收货时,点校之后,硬说少了一箱,而且怀疑那晚值夜的老韩偷了。
一个练家子想要逼供,打了老韩两下,弄出了血。
幸好及时有孟家人过来,说是下面的人账目给写错了,否则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当时老韩起来,说着无碍,不花那钱瞧大夫了。
谁知扛了两天,愈来愈重,直到今日,浑身都痛……”
白昭皱了皱眉,却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
正说话间,两人来到距离码头较近的一片棚户区,木板土坯当作承重结构,建筑简陋,并且环境潮湿。
可见城漂日子,并没那么好过。
“就是这里,小兄弟进去吧,我还有活要做。”
“有劳,有劳。”
白昭拱了拱手,走到一户门前,还没进门,便听到了里面传出韩老娘的骂声。
“韩愣子,你说你受了伤,怎么不去早早去治,或者让人回家传个消息也好啊!
自己忍者,我看你死外头得了……”
白昭摇了摇头,跨步走进,见到韩大和韩二丫门神一样,站在两边,眸子红彤彤的。
刀子嘴豆腐心的韩老娘坐在床边,口中说得是凶,手上却是轻轻帮着躺在木板床上的韩老爹按揉。
印象中的韩家老爹是个中年,皮肤黝黑,身材颇壮硕的汉子。
此刻,却躺在了硬木板上,脸色苍白无血色,身上一片浮肿淤青。
“阿狗哥,你来了。”
韩二丫的话说出来,逼仄的屋子内,四人目光齐齐望来。
白昭喊了一声,凑近前来,问道:“韩叔,你的伤怎么样?”
韩老爹笑了笑,颇为高兴,“不妨事,不妨事,阿狗怎么来了,我这简陋……”
方才只顾得上询问病情,韩家老娘没有提及白昭的事。
“你这可不叫不妨事啊。”
白昭瞧着韩叔气色,问道:“没有瞧过大夫?”
左右瞧瞧,韩二丫道:“出门我娘没带够钱。”
话音一落,就迎来了韩母一瞪。
寻医买药,向来是不便宜,加上城中医馆,价格更高,出门一趟,又没想到发生这档子事。
“伤病可拖不得。”
白昭稍稍沉吟,作势要扶韩叔,“钱的事不用担心,刚刚我和三叔卖了一件器物,还剩下了小几两,肯定够了。”
韩叔和白父以前关系颇好,如今对他同样多有关照,每次回村,逢年过节,在县城中买些零食点心,不仅不会阻拦韩大兄妹去白家。
还会让多送些吃用之物。
不说其他,这一份情是要记住,是要还的。
“阿狗,不必,等我回村……”
“韩叔,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见到韩父推脱,白昭打断,朝着韩大和韩二丫使了一个眼色,“你们俩还不来帮忙。”
“是啊,爹,看病要紧!”
最后白昭和韩大两个人左右搀扶着,一起朝着医馆而去,途中问道:
“叔,发生了这档子事儿,孟府,或者你们东家,没说什么?”
韩老爹叹口气,苦笑一声,“孟府是咱鱼台最大的地头蛇。
我们东家还在他们手下讨饭,哪里会为我说什么,只买了两只鸡,说要补补。”
两只鸡才几个子儿!
可是碰上了这种事,更多百姓,只能是自认倒霉,不敢索赔,更加不会去告官。
官面是有那位铁面捕头,可是孟家久在鱼台,黑白两道上上下下皆有势力。
纵然一时索要来了赔偿,得罪了孟家,往后也只会加倍吐出来。
升斗小民自古如此。
经遭不起事端。
白昭沉默下来。
韩家四口心绪沉重,各有哀愁,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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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伤了曲骨穴,损了周天,气滞血淤,性命虽然无碍,但是若不医治,往后怕是不时会疼,而且消磨气力,可能无法再干重活……”
城中医术最出名的钟家医馆之中,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检伤诊脉之后说着。
“这么严重,不就是被人打了么…”夫妻两人惊道。
老头瞥了一眼几个明显是穷鬼的韩家人,淡淡说道:“一般人打怎会如此?这是江湖上的武师所为。”
“劲力?”白昭面色一变。
化力为劲,那可是第二关的高手。
“只是精通穴位,使用蛮力击打而已,若果真是劲力所为,老朽可治不好。”
老头一把年纪,医术似乎确实不错,懂得不少。
他望向了白昭,自从进入铺后,虽是好奇,但是行为举止不似韩家夫妻那般拘谨,而且一身打扮,明言便瞧得出是付钱的。
“若想治愈,得要一味‘青灵草’当作主材,散开淤血,此药价格……可不便宜,需要两千余文。
或者找到一名江湖高手,使用劲力,冲开穴内淤血。”
白昭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来还没暖热的钱袋,拱了拱手,“钱带足了,劳烦先生抓药。”
钟家医馆兼具诊断、开药,自有药材,不用再去药铺抓药。
老头捋了捋须,“除此之外,还需一副药膏涂抹,消肿化淤,得用半月,加上诊费……
消去零头,算你一共两千八百文钱。”
白昭则是一边到了柜台,从钱袋中倒出零碎银子,等着铺子小二取出戥子,称重银两,一边向老郎中询问注意事项。
老头一问一答,叮嘱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的身上是被武人所伤,不可轻怠,最好在家调养一阵……”
老韩夫妻俩人瞧着白昭掏钱,办事有规有矩,条理清晰,相互一视。
同时又有犯愁,愁着他们家能拿出来这笔钱,但是如此一来,韩大婚事,下礼、请期可就不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