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黄雀
两人一齐看向这少年，神情中皆带着几分困惑，显然摸不着头脑。
王牢头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步，犹豫片刻，低声问道
“请问何处错了。”
寇白摇了摇头道：
“我们先前一直以为陈如海在郑家人手里，因此郑家人才阻挠按察司等破案，可事实却并非如此，我们一直误会了关节所在。”
“既然来接陈如海的郑家修士被打死，陈如海又被邪祟带走，那郑家不应该比我等还焦急寻到真凶下落么？”
寇白翻身下马，目光扫过四周，停留在身后那片无边的黑暗，高喊道：
“话已至此，道友还不现身一见吗？”
莫勿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满脸震惊道：
“你在和谁说话？”
寇白腰间短剑倏地出鞘，寒光如水，在黑暗中划出银白弧线，仿佛将沉寂的夜幕撕裂。
他目光冷冽，声音如同夜风般轻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还能有谁？那个被郑昌请下【仙人台】的人，那个明明看到又故意放过我们的人。”
……
无法言说的压抑感笼罩在他们头顶，莫勿奇和王牢头的汗毛瞬间竖起，却听见无边夜雨中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你这凡人小子，好生敏锐，却为何要与左道邪祟混在一起。”
黑暗中缓缓走出个身披青衣的绷带人，双目闪着精芒，赫然是先前在布政司丞身后出现的青衫！
他整张面孔被厚厚的绷带遮掩，只有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幽光。尽管看不清表情，寇白却隐约感到，被绷带遮住的脸上正带着森然笑意：
“我也一直好奇此地发生了何事，家中一位长辈为何无故带着陈如海消失，幸得几位解答，原来是另遭了贼人。”
“我不擅追查，本想着借你等的手段找到陈如海，再做了结…可这位寇白小友偏要提前说破，让诸位都得早早赴死了。”
莫勿奇脸色骤变，顿时明白过来，自己之前的隐匿术法不过是个笑话，自以为瞒过了瞳术，实则从头到尾都在这青衫掌控之中，这个私自下凡的修士根本没打算放过他们，而是借此机会利用他们为其探路，才假意装作不知，静静尾随在身后，观望着局势的进展。
他素来对青衫心存警惕，尽管知道此人私自下凡，身后并无援手，但心中仍是不安，忐忑难消。
背后那只怪手早已悄然掐上了法诀，随时准备应对此人暴起。
倒是王牢头上前颤声道：
“仙长！现下是按察司秉公办案，我乃朝廷委任的典狱官！铁律在前，还望仙长不要阻拦，莫要身试国法！”
“与邪祟同流合污，想必是早已投了邪道！还敢在我面前搬出什么国法律令，真是可笑！”
那青衫人笑音在夜雨中拖得悠长，他自己杀婴炼丹，掳走朝廷官员，却张口泼上脏水，才不给这牢头分辨的机会。
此人袍袖微微一动，寒光骤闪。
寇白早有防备，瞬间横剑上前，只听“叮当”几声脆响，几枚朝王牢头疾飞而来的铁钉被剑锋精准挡下，落在泥泞之中。
王牢头脸色惨白，惊恐万分，嚎叫一声，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只得跌跌撞撞、屁滚尿流地朝旁边慌乱躲去。
前有河流相阻，后有青衫拦路，眼看这场争斗是避免不了。
莫勿奇背后【指妙玄】伸展，指甲尖锐的怪手疾拍三下寇白的颅顶，指缝间漏出亮晶晶的迷蒙彩气。
随着这彩气灌入，寇白只觉身躯一轻，血肉骨骼都变得柔韧无比，四肢几乎可以随意弯曲。动作间如松风流动，灵活至极，偏偏这灵活中又生出一股强劲的力量出来，在他周身游走。
莫勿奇尖细嗓音在耳边低语：
“此人境界也是内息，却比我高出一筹，正法修士不擅斗法，我用了秘法为你加持，且争取些时间！我还有法术施展。”
寇白微不可查地点头，他荡开剑势，脚尖绷紧微微插入湿泥中，眼神一凝，却见那青衫淡然从袖中拔出铜笛，架在嘴边缓缓吹奏起来。
笛声并不刺耳，反倒是呜咽低沉，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然而他并没有听到任何所谓的魔音，也没有看到什么幻想，依然是细雨淅沥的夜晚，依旧是熟悉的场景，只有笛声时断时续地回荡。
寇白眼神冷厉，不知道此人笛声有什么神妙，暗道：
“先发制人，后发为人所制，既然不知这青衫的情报，只能先动手逼出他手段了。”
剑锋轻轻一转，巧妙地藏入袖中，少年瞬间聚集气势，脚掌猛然掌一踏，泥水飞溅。借助这反震之力，雨夜中的身影在水光倒影中迅猛掠过，袖中藏锋如隐而不发的毒蛇。
风从耳边流过，寇白脚步重重向前，带起泥水，缩小着与青衫之间的距离，目光如刀，气机锁定死死不放。
百步、五十步……彼此的间隔缩得更加逼仄，杀机已如弦绷紧，眼看就要近身！
笛声骤强，夜雨中忽然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凌厉的大风，仿佛有形有意一般，卷破了雨幕。
地下的污泥被掀起，裹挟着树叶、碎石，在空中打着旋，有什么东西伴随着风声呼啸而来！
杀机显现！
雨水在狂风中斜刺而下，打得眼前模糊一片，寇白心中骤紧，脚步停顿，浑身气机骤然运转，他袖袍向后飘荡，剑锋死死护持在身前，将飞袭的污泥树叶撕裂开来。
“噔！”
金铁相交的清脆声在夜雨中异常刺耳，一缕明亮火花迸溅而出，瞬间消失在雨帘里。
巨力顺着寇白手中剑涌来，震得他虎口剧痛，几乎握不住剑柄。
寇白身形不由自主地向后滑退，靴子在泥泞地面上连续划出深痕。他咬紧牙关，步伐急急后撤，连退十步，方才堪堪卸去这股冲击的惯性。
他右臂微微发麻，虎口隐隐渗出血丝，整个人却反倒愈加沉稳，目光冷冽如冰。
‘好隐秘的杀器’
寇白轻甩右臂，微微眯起双眼，借着“舌誓”强化过的视力，勉强捕捉到风中那一道暗黄色的影子。
那影子极薄极淡，如同雨夜中的一片枯叶，随着风在空中飘摇不定，若隐若现，仿佛随时都会被雨水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