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半块麸糠饼
“李将军，最后一批俘虏送走了。”
“嗯。”
走出帐篷，看了眼已经搬空的大营，李云没有丝毫留恋上马，朝大营外走去，身后各部族主事人立刻紧随其后。
随着前进，他们身后，不断有服装各异的骑兵策马汇入，人数急剧增长。
三千六百余名骑兵。
补齐三千骑兵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快，甚至如果不是他加以限制，人数还会更多。
这让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大部分草原人只是没有属于自己的马，才无法成为一名骑兵。
小部族的马大部分是公有资产，作战时，优先供给更强者。
当然这种骑兵单体，或是小规模团体作战能力不弱，但大规模团体作战无疑是不合格的。
但他此去不是要和喀尔喀部在外的八千兵马进行大规模战役。
因为宁汪洋回信了，没有具体信件或是信物，只有一句话，饼他收下了。
这便是宁汪洋的答复，此饼你我同食。
饼代表的就是喀尔喀部的八千兵马。
今日便是约定他出击的日子，按照前线斥候反馈的情报，开原城连同附近屯兵城兵马，主动出击。
现在他们没精力关注大本营的异常，被辽东边军死死咬住。
如果这是一盘兵棋推演战局，李云会毫不犹豫选择先易后难，吃掉小的，再集中优势兵力吃掉大的。
这是最稳妥的战术。
但这是真实战场，士兵的生命不是那一个个木雕的棋子，他迟一点吃掉敌军骑兵，边军步兵就会为了咬住敌人，多牺牲一些人命。
所以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他要先吃掉最大的，一鼓作气打掉敌军的士气。
师父将他教得很好，但慈不掌兵的道理，需要战场教他。
…
…
某处不知名平原上，数百边军正做着最后的死斗。
炽热的风呼啸而过，吹不散战场上几乎凝成实质的浓郁血腥气。
一千五百余名蒙古骑兵，绕着边军转圈奔驰，连绵箭雨铺天盖地落下，消磨他们的反抗意志和体力。
边军知道投降也会死，草原部族来劫掠边境，规矩就是男丁老人全部杀死，孩童都不会放过，女人物资抢走。
但这种只能慢慢等死的重压，很容易让人意志崩溃，想着一死了之。
长矛逐渐低垂，大盾逐渐稀疏，不时有支撑不住的边军倒下，再也没有爬起。
军阵之中，一名身披千总甲胄的汉子，望着周边越发绝望的士兵，双目赤红。
即使死在突围冲锋的路上，他也不要像猪狗一样被蒙古人折辱斩杀。
“儿郎们，今日我与你们同死……”
“千总！他们退了！”
“什么？”
正准备慷慨激昂一番，鼓舞士气，拼死一搏的千总被身旁士兵提醒，有些茫然的望向包围他们的蒙古骑兵，这才发现就在刚刚，这些蒙古骑兵好似发现了什么，迅速后退集结。
“他们朝着的方向……”
很快千总和众边军的疑惑就得到解答。
数量庞大的急促马蹄声从侧面传来，听声音至少在千骑之上。
开原城可没有千骑以上的骑兵，但蒙古骑兵的动作，表明来的也不是友军。
“难道是京营的三千营骑兵？”
但随即千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三千营骑兵是来支援了，但据说分为两个部分，作为预备队分别驻扎在广宁城和辽阳城，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生路已显，千总此时也不想死了，赶忙召集还有战斗力的边军列阵，准备见机行事。
不多时，远处烟尘漫天，大批骑兵身影显现，强势冲杀而来，为首之人身披汉甲，手持丈八重型马槊，胯下神驹一往无前，气势如虹。
“不对劲！”
千总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看到的为首之人身披汉甲，但他身后怎么都是草原骑兵？
并且那为首小将旁边，还有一体型魁梧者，手持长矛，高举一件蒙古样式的高级金甲，口中还大吼着什么，那些蒙古骑兵的阵型，肉眼可见混乱起来。
虽然疑惑众多，但战场上两支骑兵已经陷入激烈厮杀，让他无法再集中注意力思考。
突然出现的第三方骑兵，数量是另一支骑兵的两倍。
虽然肉眼可见素质低一个级别，但毕竟是二打一，战前还打压了对方士气，而且那为首小将，实在太猛了！
在他面前的蒙古骑兵好似纸糊的一样，轻轻一戳就破了，这会儿他愣神的功夫，已经杀入敌群深处，如入无人之地。
不知过去多久，身旁边军声音干涩道：“千总，我们要逃吗？”
千总闻言头也没回，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已经凿穿敌军阵列，枪挑蒙古骑兵千户尸体，率众调转马头，再次冲锋的少年将军。
半晌，突然语气有些振奋道：“不用逃！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李云！一定是他，那把槊，那是他的破军槊！”
对于李云这个名字，其余边军大部分茫然，只有几个校尉面露惊喜之色，随后跟千总一样，有些语无伦次的激动叫喊起来。
虽然李云之名传遍开原城，但这里的边军大部分是开原城外的屯兵城士兵，所以并不知李云是何许人也。
但看着长官们都这么兴奋激动，他们也敏锐察觉到这是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就如同他刚一出现，就扭转了此战胜败，救下他们。
战场之上，李云再次杀穿敌方阵型，调转马头，准备再次发动冲锋。
一千五百多名骑兵，两次冲锋，面对由他率领的三千骑兵，减员直接逼近两成，几近崩溃。
迅速收敛思绪，破军槊高扬，冲锋再起。
“杀！”
第三次冲锋，李云部还未启动，敌军就直接崩溃，四散而逃。
李云勒马没有再追，下令各部族自行追击，能杀多少骑兵，就得多少战马，俘虏同样，但不可追出超过十里地。
各部族主事人一听，立刻打了鸡血，怪叫着带着自己族民追杀出去。
这时候李云才驱使紫电，来到见战事结束，缓缓靠近的边军。
“可是李都尉，李云李将军？”
“正是本都尉，不知你们是哪一部边军兄弟？”
临到近前，李云翻身下马，快步上前，千总一个大老爷们，此刻却显得有些拘谨。
“真是李都尉，太好了，在下王泽，是宁将军麾下前锋营千总，感谢李都尉救命之恩。”
说着王泽就要跪下，李云见状，赶忙扶住，但其身后边军纷纷下跪行礼。
“快起来吧，军中袍泽，无需多礼，各位兄弟身上都有伤，此刻战事也还未结束，其他地方还有蒙古骑兵流窜，此地只能交由你们打扫了。”
众人起身，随即王泽就问道：“应当之事，不过李都尉，你哪来的这么多蒙古骑兵追随？”
李云闻言纠正道：“他们是此次跟随喀尔喀部南下的其他草原部族，如今弃暗投明，愿意归顺大顺，所以才会和本都尉一起杀敌。”
此言一出，普通边军顿时热烈讨论起来，王泽和几名校尉，却是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撼之色。
他们可从来没听说上头有招降这些草原部族的风声。
如果不是辽东镇的高层所为，那这些草原部族，难不成是李云一人之力招降？
太过惊骇的猜测，即使猜中，也往往让人不敢相信。
李云一眼就看穿王泽等人的心思，也不解释，交代了几句，便上马集结队伍，赶赴下一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