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附庸风雅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却说贾环与贾琏二人乘马车，一路向南，直至太液湖北端。
此刻已是亥时，只月光相伴，沿岸屋舍再无人声光影可寻，唯湖面可见三两船只浮动，偶隐没树影之间，远远看去，灯火闪烁，若萤虫点缀。
距荣国府不过二、三里地，太液湖东北方向恭俭胡同，贾环、贾琏二人下了马车进入其内，身影被漆黑吞噬。
恭俭者，宫监也！恭俭胡同正是大虞朝诸多太监居住之地。
“劳烦通禀一声，荣国府贾环求见！”说话之间，贾环给应门的仆人塞了银子，分量很足。
“且等着！”收了银子，那仆人态度依旧傲慢，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入内通禀去了。
不多会那仆人出来只说了句跟我来吧，便在前面引路，贾环、贾琏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三进的院子可谓异常宽阔，贾环借着月光依稀可见青松翠竹，假山连廊，景致错落。
一路更有垂花门，仪门、穿堂、月门相连，可谓是庭院深深，格局清雅，全然看不出是个太监的府邸。
引着贾环、贾琏二人到了后院正厅，那仆人便退了去，一句话没有。
贾琏有些紧张，往日里都是贾赦、贾珍与戴荃这等人物打交道，今晚他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全然看不透对方的心思。
另外，从胡同到进入后院，一路并无什么光线，大夏天的竟觉得有些寒意侵人，贾琏对这些六根不全之人向来没什么好感。
入了厅内，贾环略扫视了一番，但见板壁、家具、楹联、挂屏、书画对称错落，谨守礼仪格局却又不失风雅，匾额取赵孟頫意，行书写就清风堂三个大字，很有情致。
“夜凉品清茶，内相好雅兴！”贾环冲着厅中唯一坐着的人拱手道。
贾环心中也有些忐忑，六根不全之人都有些心里畸形，往往喜怒无常，戴荃权势了得，他也只能相机行事。
“可是荣国府贾小友？坐罢！”
戴荃这才抬眼看向恭敬站立的贾环、贾琏二人，嗓子如同被捏住了一般，声音尖锐，不禁让贾环想起前世那些死夹子。
说罢，就见两名身姿婀娜的女子给两人上了茶，只略一瞥，贾环便知道姿色不凡，太监们的奇特癖好，他也懒得窥测过深。
“久仰内相风采，今日有幸得见！”贾环保持着谨慎，手捧青花和釉里红茶盏，见入汤的茶叶茎白叶黄，赞叹道：“非在内相府上，不得见此极品！”
贾环啧啧赞叹，声音响亮，一旁的贾琏搞不清楚情况，只陪着笑。
“哦？”
戴荃捏着盏托的左手小拇指翘起，右手成兰花指状拈着盏盖，浅尝茶水，笑吟吟地看向贾环。
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戴荃略通文墨，很爱附庸风雅，奈何和他来往的人，一般多以黄白之物攀交。
戴荃心道这贾环看着年纪虽小，却很有意思，两句话便搔到了自己的痒处。
“青花盏配上阳羡雪芽，玉露甘甜，非志趣风雅之人难品其中韵味！”贾环煞有介事地恭维。
一旁的琏二低头吃着茶，懵逼不已，心想这茶就这么讲究？就这么好？
戴荃面白须净，有些发福的脸上笑意愈浓：“哈哈哈，小友当真是知己啊！”，只是声音依旧有些尖锐。
“蒙内相青眼，小子不甚欣喜，因前日府上出了点麻烦，今奉府上老爷之命，持帖特来敬询，否则万不敢深夜前来叨扰！”贾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厚实的拜帖。
待戴荃微微颔首，那身姿曼妙的女子便恭敬地取了帖子，双手捧了过去。
戴荃接了帖子，略一掂量，只微微打开扫了一眼，满意道：“小友与我当是忘年交，何来叨扰。”
“大理寺我已打过招呼，督察院想必小友自会周全！”戴荃又端起茶笑道。
这几日为了这科举舞弊之事，他才注意到贾环，知道眼前的少年拜了左都御史为师，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轻易见客，又是这般态度了。
“仰仗内相威严！”贾环起身告辞。
戴荃颇为热情，走了几步，送至檐下：“我与小友相见恨晚，当多多交流才是！”
“小子惶恐，我们府上有一人颇擅丹青，内相庭院雅致，来日定让他作画一副以记此景！”说着，贾环又靠近戴荃一些，低声道：“此人美人画堪称一绝！”
戴荃闻言大笑，看向贾环的眼神都热情了许多：“小友但来无妨，谁也不能拦你！”
戴荃心道贾家的这个小子很有些意思啊！
贾环心里无奈，一阵膈应！
......
偶有鼓声三响。
“今儿白天，你嫂子和我说了生意的事，之前书稿入股之事，不过是想着你年纪小，恐不善管理被人诓骗。”马车内，贾琏看着贾环尴尬地开口道：
“且按例你不能持有资产，才想以族里或公中名义收回来，银钱自然是按照市面价，断不会让环兄弟你吃亏的。”
今夜同到戴荃处，贾琏全程只能看着，他便已经知晓，如今的贾环，已不是自己能琢磨应付的了。
贾环心知先前之事怕是少不了凤辣子的手笔，妻管严的琏二可不会随意招惹自己。
笑道：“琏二哥这话就外道了，都是自家兄弟，实不相瞒，那书稿生意我早已作价卖给了汪家！”
贾琏闻言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合着你那日让我和珍大哥去万大书斋商谈此事，是已经设好了埋伏啊！”
“机缘巧合而已！”贾环摆了摆手道：“此次要和琏二哥商谈的可不是书稿生意可比的，做好了也是个长久买卖，只不过这生意要在全京华乃至大虞推广而开，份额可是紧张得很！”
贾琏是见识过贾环能为的，听对方这么一说，立时热切起来：“兄弟，你只告诉我和你嫂子若是帮你解决了族里的麻烦，一年能有多少？”，情绪激动。
贾环也不说话，缓缓地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年不好说，待来年稳定，在京华铺展开来，这个数不成问题！”
“两千？”贾琏问道，这不是小数目，可也算不上大生意，心底不由有些失望。
见贾环不说话，贾琏脸上这才涌出狂喜：“两万？！”，眼神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见贾环点头，贾琏欣喜异常，热情地拍了拍贾环的肩膀道:“好兄弟，先前是哥哥莽撞了，这两日你若得了空闲务必来我屋里吃酒！你二嫂子和我念叨多少次了！”
感受着贾琏的热情，贾环应下，心道呵呵，若说凤辣子记挂我的生意倒挺像那么回事，念叨请自己吃酒是不可能的，这夫妻俩还真是有奶便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