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芙蓉女诸葛

时值端午，天朗气清，门前贴着午叶符，窗牖上艾草、菖蒲迎风而动。

贾环带着如意、小吉祥过了夹道，将至西角门处，一阵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

“三爷，咱儿什么时候也有自己的院子，架个秋千才好玩呢！”小吉祥看了眼左右两边的大院子羡慕道。

说话间，蹦蹦跳跳，在西花墙上这里摘一朵，那里摘一朵，捧在手上，欢快之极。

贾环展眼望去，西花墙上端为漏砖墙，呈菱花状，阳光直射而过，墙内竹影斑驳，墙外花影零落，光影交错，甚为美丽。

墙上橙黄色的凌霄花、朱红色的藤本月季、黄白相间的金银花、粉色的缠枝牡丹等争奇斗艳，大片大片的，迷人眼目，煞是好看。

贾环心底感怀，是啊，多美好，穿越前自己家的门前也是有几棵棕榈树，种了各种花草，想必此刻也应是竞相绽放吧，眸中缓缓失去了焦距。

“三爷喜欢什么花？”如意给小吉祥编着花环，看向贾环笑问道。

林黛玉带着紫鹃、雪雁自南北宽夹道而来，立在不远处，见贾环看着花墙出神，笑道：“披云似有凌云志，向日宁无捧日心。你家三爷定是喜欢凌霄花。”

她读过贾环的《自题小像》，其中志向不小。

闻言，贾环回过神，随手将如意编好的花环戴在小吉祥头上，看向宛如画中人的黛玉，故作神秘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他心中所想别人又怎么能知晓、明白。

“各从其欲，皆得所愿。环兄弟的“程门立雪”有结果了？！”林黛玉语带狡黠，眸光中有灵气闪动，试探道。

黛玉是极具才情的，也是极美的，才貌世应稀是黛玉最真实的写照。

此时的林如海尚健在、贾母疼爱，黛玉有家可归，有人可依，还是一个烂漫率真的女孩。

嘴角挑衅一笑，贾环道：“你追上我，我就告诉你！”

说完，飞快地进了迎春院内，让玲珑剔透的黛玉尝到了抓心挠肝之感。

就这样，贾环逃，林黛玉追。

“你今儿是吃了蜜了？这般高兴。”迎春问道，又见林黛玉跑也似地跟了进来追着贾环言语，不由摇头失笑，两个顽皮的孩子。

惜春见那花环好看，就问小吉祥哪里得来的，与一众丫鬟们往院外的西花墙去。

探春便问：“环弟，听说你欲拜张雪庵为师？”

贾环闻言笑骂道：“定是钱槐那小子！”他还没行拜师礼呢，这消息就满天飞了。

“我已经和老爷说明了此事，总是要同老祖宗、夫人禀告一声的。”贾环吃着茶随口说道。

他此话一出，屋内便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人听贾环没喊王夫人母亲心下略有诧异。

“母亲怕是不会答应。”探春思索片刻说道，语气中有些担忧。

贾环听了探春的话并不言语，这事他与文墨商谈过，已有筹谋，他在等一个时机，现在还不能点破。

“环兄弟既为县试案首，待院试后进学公文下发便可入府学读书，何必急于一时？！”斜了贾环一眼，林黛玉不解道。

“我已决定参加八月的院试！”贾环也不解释，点头说道：“可如今的水准难有佳绩！”

迎春、探春闻言，只以为贾环读书科举的意志坚定，着急拜师张雪庵。

只黛玉心里清楚，县试案首按例可入府学读书，只要府学岁考合格，自可参加乡试，却不知贾环为何决意要参加院试，她也不好刨根问底。

贾环见黛玉剪水眸灵动有神，笑意吟吟地望过来，心知对方已经猜到了自己的想法。

又见惜春领着丫鬟提着花篮回来，一众人在那斗百草说笑，迎春让人找了骰子与黛玉、探春等人赶围棋，屋内院外一阵欢声笑语。

却说天色渐晚，琥珀来请众人往贾母院内吃席，说罢，又往西院落李紈处去。

众人结伴而出，说笑间，见西边厢房处，琥珀引着李紈出了屋，身后跟着丫鬟素云、闭月二人，互相见礼问好。

李紈见三春并黛玉都在，笑道：“你们几个今儿倒是人齐，免了挨着门喊。”贾环一向爱往迎春处玩耍，她倒也不奇怪。

贾环抬眼看去，李紈着象牙白撒银暗花绸面圆领长衫，下身是水蓝细褶马面裙，身材高挑，鹅蛋脸，面容姣好，约摸二十岁出头，如兰似桂，典型的气质御姐。

见李紈一人，贾环疑惑道：“珠大嫂，怎么不见兰哥儿？！”他如今都能受到邀请，何况贾兰。

李紈回道：“这几日天气变化大，兰儿染了风寒，好几日没去学堂了。”语气里有些担忧、焦急。

贾环听李紈口气便知她担心贾兰功课，思索片刻道：“近些日子忙了点，竟不知兰哥儿病了，我明日来看看。”

贾环有很久没去贾府的私塾了故而不清楚贾兰近况，平日里来三春处玩耍，又因李紈孀居也不便进去看望。

黛玉、迎春等人听到也是连忙问了情况，听李紈说已无大碍这才放下话头。

想到小大人一样的贾兰，贾环说道：“珠大嫂，兰哥儿还小，读书非一蹴而就之事，一张一弛、循序渐进方是正道！”他从内心底是很同情李紈母子的。

李紈出身书香门第，后嫁入荣国府，二十来岁守寡，未来的日子基本一眼就能望到头。

书中说她，如“槁木死灰”，这何曾是她想要的生活？从之后大观园中李紈带头起诗社、与姐妹们玩闹，便可知她也是有青春活力的。

贾珠殁了，母子二人也没个依靠，平日里小心谨慎生活，李紈若不望子成龙，母子二人以后又依靠谁过活？故而李紈对贾兰管得紧，贾兰性格也因此有些沉默内向。

李紈听了随口应道：“环兄弟说得有理！”

心中却想着：环兄弟是县试案首，听闻欲拜文章大家张雪庵为师，兰儿若是能得指点一二，想必大有裨益。

贾环见李紈言语敷衍，心中无奈，他的身份也只能点到为止。

说着众人便到了贾母院子，贾母在院子西边的花厅设宴，宝玉和女眷们在花厅内桌，厅外连廊另有几桌是爷们的酒席。

今日数贾环年龄小辈分低，贾政等人还未到，他只能等着，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盘算着待会的行动安排。

“你不同我说，老祖宗那我可没有好话的。”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贾环被唬了一跳，转身看去，黛玉不知何时到了厅外，此刻站在自己身后，笑意吟吟，俏脸上有些得意。

黛玉心知外祖母与二舅母不见贾环，贾环若想提拜师之事必在今日，奈何下午几次试探无果，心有不甘。

“林姐姐真女诸葛也，弟愚钝，请姐姐万万相助！”贾环一揖，面上作急切模样。

黛玉掩嘴偷笑，美目斜嗔，这才志得意满的离开。

贾环待在原地发呆，脑海里回想着徐志摩沙扬娜拉中的诗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