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秋笔法
齐辈衡看着李度枝，眼神一暗，但没有再阻止，“那就让郡主一同前往吧。”
大理寺的官员们看到皇子表态，也不敢有异议，立刻安排了马车。
孙府一日之内鸡飞狗跳，关闭的大门一派沉肃。门口的侍卫见到马车，也不敢大声声张，便是态度恭敬地打开了大门。
李度枝扫到这一幕，心中感慨皇子威仪之盛。
走进孙府，大理寺的官员们立刻开始忙碌起来，李度枝则静静地观察着。
一个年轻的丫鬟匆匆跑来：“大人，我是孙府的丫鬟，今天的事情，我有内情。”
那大理寺的官员眼睛亮了，说：“好，你说吧，郡主也在此，我将把听到的记录下来。”
小红意识到李度枝是郡主，立刻要跪，被李度枝扶起来，“郡主，老爷是被冤枉的，他对倩儿姑娘很好，从来没有强迫之举，倩儿姑娘也很照顾孙大人……奴婢记得，有次大人酒醉后，是倩儿姑娘讲他扶进房间，还有一次……”
李度枝听后，心中一震，小丫鬟没有上过私塾，她语言不太生动，但想努力表现出两人“关系亲密”，绝不可能会伤害倩儿姑娘的意思。
然而大理寺的官员却说：“孙睿醉酒？他有没有对倩儿姑娘做亲密之举？”
小红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孙大人酒醉后吐了一身，倩儿姑娘给他收拾的。”
“也就是说替他换了衣服？”
“……应该吧……”
大理寺官员鄙夷地道，“奸夫淫妇。”
明明是证明二人关系不错，却被官员截取片段，硬生生变成了孙睿的“罪证”。李度枝简直被这一手春秋笔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她有恻隐之心。
看到街上的喧闹，看见人心的不平都想要上去帮忙。
美好的结局她过去没能拥有，眼睁睁看着辜予翔的手和她的手松开，所以她不想看到别人也这样。
但热心帮助不意味着用自以为的正义去解决一切，正如眼前这些大理寺的官员，只照着一家之言去办案。
意图也很简单，孙睿是大皇子的人，二皇子今日来到李度枝身边，只是为了铲除孙睿这块绊脚石。
在这种环境下，李度枝感到越发不适。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那些官员们面无表情地审问着，仿佛在孙睿府中的生命轨迹在他们眼中只是无关紧要的文字。
……
她对这些官员的办案彻底失望，根据欧柳的描述，问人找到了他的家。
事情到底如何，还需多方考证，既然欧柳说病母需钱、卖妻还债，那便来看看他的母亲如何说。
那个引路的人看着李度枝手里提着东西，问，“姑娘，你拜访欧柳，怎么带这些东西啊？”
“不可以吗？”她问。
那引路的人说，“可以可以，不过他他家里也没人，平时也不在家吃饭，顿顿都吃酒楼，你带这些……就放在院子里，应该也可以。”
“家里没人？”
李度枝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欧柳明明说他家里有一个重病的老母亲啊。
“郡主？”
“谢笙？”李度枝转头，看到了一身劲装的谢笙，心脏险些漏跳一拍，“你怎么在这？”
先前都是夜晚，今日是白天。
再见李度枝，这张脸的鲜活生动得，就像是一支飞箭稳稳射中靶心后的微晃。
但谢笙偏了偏头，根本没看李度枝，像是极端倨傲的权臣。
“是殿下派我来的。孙睿是大皇子的人，今日我和郡主站的是对立面。”
李度枝对他的态度一时间也有些错愕，这种莫名突出的刺让她不甚舒服，“你想错了，我不和人站在同一边，我只就事论事。”
“郡主就敢说，如果今日查验孙睿无罪，还能公正以待吗？二皇子可就在堂上。”
李度枝皱眉，“他是他，我是我，谢将军来得这么仓促，衣服都不理好，便不要在这臆测没发生的事情了。”
谢笙微微一怔，看清衣服上未来及翻好的褶皱，“郡主真是观察入微。”
李度枝冷眼看他，半晌故意调侃他说，“如此毛手毛脚，要是有喜欢的人，那可如何是好？”
谢笙许久没说话，最后来了一句，“她们倒是不敢，不劳郡主挂心。”
这个话题也就作罢。
至于欧柳的事，李度枝没有因为刚才的插曲而有所隐瞒，也就一五一十地和谢笙说完了。
她倒不担心大皇子插手这件事，两个皇子相斗，总归是势均力敌。
谢笙听完，若有所思地问：“所以若不是郡主接受了欧柳的求情，也不会调查孙睿，也不会把人带到大理寺去？”
“算是吧。”
也正因为她和后来的二皇子，欧柳的恳求才落了地，将比他强那么多的孙睿给扳倒了。
但她又补了一句，“可是事情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
另一边，大理寺开庭审理案件了。
悠悠转醒的孙睿被镣铐束缚着，推上了堂，他眼神涣散，还未从昏迷中完全恢复过来。
堂上，大理寺卿审视孙睿一眼之后，目光转向坐在一旁的齐辈衡。
齐辈衡打了个哈欠，“开始吧。”
“大胆孙睿，竟想强抢民女。”
孙睿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每一次的辩解都被人打断。
欧柳的证词，和那些官员搜集的证据，仿佛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将孙睿的罪行牢牢锁定。
就在案件即将尘埃落定，一个人出现了。
“谢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二皇子揉了揉眼睛，打出一个哈欠，又笑着走过去，在谢笙身上擦手，“怎么？大哥呢？他不亲自来么？那他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意思了？”
谢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二皇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继续笑着道：“谢将军，这案子已经很明显了，孙睿的罪行确凿，你还来凑什么热闹？还是说，大哥打算偏袒罪人？”
谢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冷冷地回应：“殿下，末将本无权干涉大理寺行事，不过今天，我是来确保案件审理公正的。”
“公正性？”二皇子似乎被这个词逗笑了，“谢将军，公正性难道不就是我们这些人说了算吗？”
谢笙的目光转向了堂上的大理寺卿，“末将在两家之间翻找，又找到了新的证据。”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查看过证据后，眉头紧锁。
谢笙站起身，“大人，末将认为，这些证据不足以证明孙睿的罪行，反倒是欧柳……”
“哦？那谢将军有何高见？”二皇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度枝刚好此时带着倩儿姑娘走了进来，她的目光在堂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谢笙的身上一瞬，又偏移。
“欧柳，我刚才买了东西去你家拜访你母亲，可是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住。所以，母亲重病，你作何解释？”
欧柳显然慌了，口不择言。
齐辈衡侧过头看向李度枝，他不敢相信，事情将成，最后临阵反扑的竟然是自己的这位未，婚，妻。
不懂礼数也就罢了，竟然二三其意。
这个女人，可真是……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