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是故人来
李度枝走到窗边,轻轻掀起一角窗纱,透过缝隙向外看去。
外头静悄悄的,张敏媛的屋子也熄了灯,整个院子几乎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她回头看向房门,心中还是升起一丝不安。
今日在街头的那种奇怪的注视,像是捕食者盯着自己的猎物,带着磅礴的杀气。只是当时大概围着的人太多了,暗处的人下不了手。
李度枝坐在床榻边,窗边暗藏的铃铛联通着整个院落,而她的手,已经摸上了一把从厨房顺来的菜刀。
从她假冒郡主身份来到京城,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如果那人有心动手,那一定会趁现在,夜深人静。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的响动,房内的铃铛也被轻微扯动,虽然极弱,却还是落入了李度枝的耳朵。
来了。
她心中一紧,立刻警觉地站了起来。
菜刀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她一言不发,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门的缝隙。
只要那人敢进来,她会毫不犹豫一刀下去。
一阵蝉鸣响起,伴着夏夜的悠闲,然而顷刻之间,一道黑衣身影破门而入,李度枝也毫不含糊,刀随心动。
那人反应极快,瞬间向后一仰,躲过了李度枝的攻击。
李度枝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再次发动攻击。
她手中的菜刀虽然不是专业的武器,可在她手中,每一刀都精准而有力。
但黑衣人却仿佛游走在刀尖之上,总能巧妙地避开她的攻击。
“巫衣楼的人,”李度枝将头上的碎发一撩,此时的她和白日里温柔脆弱的样子大相径庭,眼里带着嗜战的信号,“竟然也敢追到京城?何必追我追得这么紧。”
……
与此同时,谢笙上了马车。
章弓是他极为熟悉的下属,此刻谢笙终于从宴席出来了,章弓这便整理整理思路,把具体的情况都跟谢笙汇报。
“将军,银珠郡主的马车残骸和随行尸体找到了,先前雨季,山下全是河流,把残骸全都冲走了。”
谢笙闻言点头,又问,“仵作验尸了吗?”
“都和郡主的话对得上,应该是遭山匪袭击坠崖而亡。”
谢笙“哼”了一声,“那看来这郡主没问题。”
“还是有一个疑点的。”章弓道。
“噢?”
“这银珠郡主的随行人员应是六位女眷,含四位侍女,两位护卫,但是这尸体却多了一人。”
谢笙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多了一人?这有何奇怪,或许是银珠郡主路上遇到了什么人,顺手搭救了呢。”
章弓想了想,“倒也是可能,但……”他顿了一下,继续道,“那人身上却带着一把剑,剑柄上刻着‘巫衣楼’的标志。”
“巫衣楼?”谢笙眉头一皱,“这不是江湖上一个做暗杀和情报买卖的邪门地方吗?他们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笙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巫衣楼……他们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幻想一下,郡主顺路搭救了一个巫衣楼的人,而这个人最终恩将仇报……现在顶替了郡主的位置的,是一个女杀手?”
他的话让章弓一惊,“将军推断实在过于激进,况,况且,陛下不是认同了银珠郡主的身份么?倘若如此,陛下又何必在给她开脱后,又着手派将军调查这件事情?”
谢笙拍了拍章弓的肩膀,“你说得有道理。”
章弓垂下头,莫名觉得松了口气。
“银珠郡主的案子就结了吧。另外,查一查,李度枝最近有没有和巫衣楼的人接触过。”
章弓点头,表示明白,随后便离开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谢笙坐在车内,眉头紧锁。
……
此时,李度枝与黑衣人的战斗还在持续。
虽然黑衣人身手敏捷,但李度枝也丝毫不弱,两人你来我往、难解难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李度枝一边挥刀,一边大声问,她也是试图吸引张府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也不知道是张府太大她屋子太偏僻还是侍卫懈怠的原因,竟然一直没有别人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退出者,死!”黑衣人说完,攻势更猛。
李度枝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就在两人打得难分难解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破门而入,一剑分开李度枝和这黑衣人。
李度枝果断将菜刀甩在地上,而那黑衣人猝不及防,被那身影一剑洞穿大腿,制服在地。
只见来人一身黑色轻甲,面容冷峻,正是谢笙。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度枝看见他,显得有些惊讶。
她知道会有人来找她,但没想过这个人是谢笙。
她心里一直埋着谢笙就是辜宇翔的猜测,可是谢笙高强的武艺却让她的猜测再次打了折扣。
辜宇翔不会武功。
【以后,还要靠娘子你来保护我了。】
李度枝想起故人话语,就觉得有些心疼,但现在场面容不得她出神,只能强打精神,只是,脸色也不太好。
谢笙似笑非笑,“今日刚提到要给郡主加强护卫,转眼远在大街就听见你院里遭人攻击,郡主不觉得有些太巧了?”
他又把视线投向那把地上的菜刀,“郡主准备得还挺完善。”
李度枝低声说,“谨慎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谢笙看着李度枝,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
这黑衣人明显是冲着李度枝来的,目的是杀人灭口。
而银珠郡主,到底为什么值得被下杀手?
难道是劫匪?或者是巫衣楼的人?
地上人纵然大腿受创,但仍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谢笙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冷冷地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抬头看着谢笙,鲜血从嘴角慢慢涌出。
谢笙也意识到这人竟是服毒自尽,于是立即伸手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然后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还是个死士。”谢笙骂了一句,皱了皱眉。
他转头看向李度枝,只见李度枝也正看着他。
“这个人,你认识吗?”谢笙问道。
李度枝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
谢笙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郡主以后要更加小心,我以后,会多派些人手暗中保护你。”
李度枝点点头。
谢笙由于先前战斗,衣领也在活动中微微张开,李度枝只是一瞥,眼神就在他的脖子上吸着,再也移不下来。
谢笙修长的脖子上,竟然有一个桃心的印记。
李度枝像是被雷击了一般。
她曾抚摸着辜宇翔颈后的印子,笑问,【你这胎记怎么这么奇怪啊?还是爱心形的呢?】
【……如果以后我死了,就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吧。】
李度枝沉默。
辜宇翔转过来,【怎么啦?】
李度枝还是不理他。
【生气啦?我开玩笑的,我哪里会这么快死呢?】辜宇翔赶紧温言解释,牵起李度枝的手,【我会和李度枝,白头偕老的。】
难道,眼前的谢笙,就是辜宇翔吗。
可是他们之间有那么多的不同,这又怎么解释呢?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谢笙理了理衣领,那几乎只在梦中出现的桃心印记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了。
她应该质问,应该问询,可是现在的谢笙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认识她。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可是李度枝忍住了,“谢谢将军。”
谢笙没有听出她声音中的嘶哑,微微颔首,便说:“郡主早些休息。”
“先前初入京城,后又托将军找寻辜宇翔此人,都未曾谢过将军,此番略备薄礼。”李度枝深吸一口气,从房间一个角落掏出一个锦盒,交到谢笙手上。
谢笙没说话,当着李度枝的面开了那个盒子。
并非玉玦多么精美,而是他感觉到这块玉玦的样式,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边南部的玉石吗?”边南盛产玉石,银珠郡主来自那里,应当是那里的风物,所以他也自然而然地这样问。
不是,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信物,李度枝在心里说。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谢笙的表情神态,“还望将军不要拒绝我的一点心意。”
谢笙最终收下了那块玉玦,随后转身离去。
李度枝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