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代桃僵
李义匡一愣，急忙道：“阿娘，切不可有此妄想！所谓谶言，大多都是无稽之谈！高祖能得天下，那是因为隋炀帝倒行逆施，隋失其鹿，才有高祖一统海内。如今圣人威加四海，中原清晏，四夷臣服。太子仁德，天人之望。窥伺神器，必自取其祸！昔年一则‘卯金刀’的谶言，几百年来，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枉送了性命！”
李君羡也跟着严肃警告道：“婉贞，义匡说得对！李家如果能够逃过这一劫，已是万幸，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刘兰、张亮，皆是前车之鉴啊！”
“知道了！”刘夫人被儿子和丈夫接连警告，连忙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低头认错。
李义匡继续道：“阿耶，不过圣人已经怀疑到您的身上，那即使自污，恐怕也不是万全之策。”
李君羡叹了一口气，“为父岂能不知！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果圣人依旧不肯放过，那只有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了！
你们也不要太过害怕，即使当年侯君集谋反，圣人都没有诛杀他的家人，只是把他的家人流放到岭南去。
我自武德二年投奔李唐，追随圣人近三十年，兢兢业业，出生入死。即使将来不可挽回，圣人看在往日的功劳苦劳上，应该不会株连你们。只是可能要去岭南受苦了！”
“郎君！”刘夫人抹泪无言。
李义匡故作生气道：“阿耶，蝼蚁善且偷生，哪有坐以待毙的道理！孩儿有一计，配合阿耶自污，定能让我们李家拨云见日！”
“哦？计将安出？”
“此计名曰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李君羡略有所思。
“《后汉书》记载，新莽时，民间流传谶言‘刘秀当为天子。’当时新莽国师正好名叫刘秀，因此被王莽诛杀，使得光武帝得以保全。前隋之时，亦有李敏、李浑两棵李树代高祖而僵！”
“你是说，找出一个更符合谶言的人，以消除圣人对我的怀疑？”
“正是如此！”
李君羡摇头道：“你的想法固然很好，可是这个人去哪里找呢？”
李义匡继续引导道：“历朝历代，皆有太后临朝称制的故事。既有汉和熹太后、北魏文明太后这样的一代贤后，也有汉高后、北魏灵太后这类祸国妖后。谶书既说，‘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唐三世之后，有武姓太后临朝称制，其后武姓外戚代有天下。昔日王莽、杨坚，都是以外戚谋朝篡位的。
阿耶，不知太子宫里现在有没有武姓的宫人？只要找出武姓宫人，北周殷鉴不远，我不信圣人不会猜疑！”
李君羡想了想，列数道：“太子妃出身太原王氏，两个良娣分别出身荥阳郑氏和兰陵萧氏，陈王忠生母刘氏，皇孙孝生母郑氏，皇孙上金生母杨氏。武非大姓，据我所知，太子的东宫里，好像没有武姓宫人。”
李义匡的目标当然就是未来的女皇，询问东宫只是一个幌子。死道友不死贫道，自己小命最重要。如果武媚娘因此死了，将来为她平反便是了。
正准备把话题再引导到李世民的后宫，只听刘夫人说道：“郎君，东宫虽然没有武姓宫人，但圣人的后宫里有！”
李君羡侧目道：“夫人，你是说武才人？”
自从贞观十九年李世民从辽东回来后，武媚娘就一直随侍左右。身为禁军统领的李君羡当然知道她。
刘夫人点了点头。
李义匡有些意外，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还没等他引导，刘婉贞就点出了武媚娘。
之所以李义匡提到武姓宫人，刘婉贞立刻就想到武媚娘，实在是因为武媚娘家族，十几年来，一直是她们这些世家贵妇游园聚会时，茶余饭后的笑谈。
武媚娘之母杨氏，本是李渊赐婚，武士彟明媒正娶的继室。结果在武士彟死后，却被武士彟原配生的两个儿子赶回了娘家。
这也是为什么刘婉贞非常疼爱李义匡的原因之一。她同样是继室，年纪也比李君羡要小十几岁。不出意外的话，李君羡肯定比她更早故去。刘婉贞可不想临老了被李义元、李义协赶回娘家。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至少还有李义匡作为保障。
李君羡摇头道：“武才人虽然姓武，可是她并没有为圣人诞下皇子，将来如何乱政？圣人已经十几年没有诞下皇子皇女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圣人龙体每况愈下，以后应该也不大可能再有皇子出生。
而且圣人对武才人的态度也很奇怪，说不宠幸，却一直让其随侍左右，可是说宠幸吧，武才人入宫也十几年了，一直屈居才人不得晋升。”
“阿耶，您应该见过这位武才人，不知您对她观感如何？”
李君羡没好气道：“说什么胡话呢，武才人是后宫世妇，为父虽有谋面，哪里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李义匡笑道：“阿耶，经您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位武才人，也许就是最好的那棵‘李树’！”
“哦？怎么讲？”
“武才人既然能够随侍圣人左右，那不用怀疑，肯定是深受圣人宠幸的！但是又屈居才人十余年不得晋升，我姑妄猜之，会不会是圣人看出了武才人性情类吕后，担心将来尾大不掉，不可掌控，因此防着武才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能让圣人意识到他身边的武才人也可能是应谶之人，那他对武才人的猜忌肯定更胜过阿耶您！
至于您说武才人未曾诞下皇子。呵呵，即使武才人不能为圣人诞下皇子，将来未必不能为其他皇帝诞下皇子，阿耶，您说呢？”
“啊？你是说……”李君羡自认为已经很胆大了，但还是被他儿子的言论惊到了，顿时眼睛瞪得老大。
李义匡低声笑道：“南北朝以来，礼崩乐坏。往前就不说了，单单隋朝时，就有宣华夫人、容华夫人的故事。武才人当然也可以是下一个宣华夫人、容华夫人！太子未立储前，受封晋王，谁敢说他不会又是一个晋王杨广呢！
阿耶，还是那句话，疑念如墨，点滴可染清白裳。不管是阿耶您，还是武才人，都是一样的。只要被圣人怀疑上，万般污点皆可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