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亲事议定,屋顶再话 共敌嵩山!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何况岳不群一众只送他们到山门外一截,再遥相目送他们下山。
一串队伍消失在蜿蜒山道尽头。
众弟子回山,补做这两天的课业,岳天青当起教导众师兄师姊的小师哥,又与岳灵珊对练。
母亲见她这几个月剑法进境甚深,就传出‘玉女剑十九式’,这剑法是为克制别家的剑法,岳天青便以五岳剑法,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剑招与她拆解对练。
曲非烟练功练剑都很刻苦,底子也很不错、脑筋又灵活,练起剑法一点就通,确实很有天赋。
……
正气轩内,桌上放着五尊玉器摆件,还有两个东海红珊瑚盆景,华贵之气与周围朴素桌椅格格不入。
“师哥!”岳夫人坐下道:“王老爷子豪迈客气,青儿珊儿救下他女儿一家性命,他带重礼来感谢不稀奇。”
“可青儿珊儿收他两柄宝剑,弟子收些见面礼也就是了!”
“你收他这些宝贝做什么?”
岳夫人表情很是不悦,觉得此举不太妥帖,难免教人以为他们携恩收礼。
岳不群瞥一眼这几个摆件,垂眸道:“冲儿和仪琳师侄成亲一事,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免不得大张宴请,咱们华山的家底能摆几桌席面出来?”
“过几天教德诺、梁发将这些东西都送进西安城换成钱财,应当够这次亲事的损耗了!”
岳夫人明白过来师兄的用心,晓得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心里怨气化为无奈。
岳不群很是神伤的闭上眼,又道:“青儿武功尚可,有他坐守我派倒也教人放心,咱们去趟恒山罢!”
“仪琳和冲儿的亲事愈早敲定愈好,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心总是为这件事悬着。”
岳不群还是正是担心节外生技,所以才罚令狐冲日日在祠堂中思过,另外则是嵩山派——
嵩山派已经开始插手衡山派事务,说不定也会干预此事,到时再闹大……
不管结果如何,华山派少不得要丢面子。
岳夫人点点头说:“师兄,还是早去的好,定逸师姊说仪琳回山就还俗,现在又过去这么多天,想来她们也该有个结果了!”
岳不群点点头没再说话,脸上露出古怪之笑,摇摇头。
去庙庵和神尼为徒弟谈婚论嫁,自己也是江湖第一人,这般事迹、他都未曾听闻过。
第三天,他们夫妇二人无徒跟随,翩然下山,朝山西恒山而去!
不欺暗室,岳天青作息一如之前,每日晨起练习内功,早膳后教导诸位师兄、师姊课业,下午要么自己练剑法,要么便与岳灵珊和曲非烟对练,等到傍晚再喝些小酒、看书看晚霞……
醒来又是崭新一天。
与他不同,爹娘恒山之行想来会很有意思,不单是去尼姑庵谈婚论嫁很有意思。
而是仪琳的母亲也是个尼姑,就躲在恒山悬空寺,扮做又聋又哑的仆妇。
仪琳的父亲不戒和尚——应当也去恒山派寻女儿了罢?
要是再赶上自己爹娘去议论亲事,想想那场面都极为有趣,可惜自己不得去,这次事情毕竟不光彩,连新郎官令狐冲和岳灵珊他们都不肯带去。
大半月之后,爹娘才回,只道仪琳已经还俗,成亲日子定在十月初八,这是三定师太商议出的吉日。
令狐冲虔然默认,难言是期待、到时他能恢复自由身——
亦又恨不得这日子遥遥无期,就一直不用同仪琳成亲……
至于岳天青想看热闹的不戒和尚,压根没有出现,聋哑婆婆倒是近前伺候过茶水,悄咪咪见过他们,也算是亲家见面了!
仪琳并未住到华山脚下的西安、或是恒山边的大同等府县,依旧是住在恒山,为俗家弟子,开始蓄发。
婚期已定,华山上下都开始操持婚礼事项。
堂堂五岳大派,令狐冲是大弟子,又是二十多年里华山头一桩喜事,还将娶恒山派的弟子,场面自不能太过小气。
一时十多位弟子携请柬下山,四处分发邀客观礼。
岳不群行走江湖十数年,又担任华山派掌门二十多年,结识之人五湖四海都有、朋友遍天下,西至万里迢迢的吐蕃昆仑派、南至衡山,西东门派更是不计其数。
四月后的婚期,现在派送请柬都算是极晚了。
……
这一日傍晚,三人正在屋顶小酌,曲非烟突然道:“你们说大师兄是不是不想同仪琳姊姊成亲?”
“我去看过他几次,他都不甚开心,满脸郁郁连话都不愿意讲。”
这个小媒婆皱着小脸,又纠结又严肃又后悔,莫名可爱。
岳天青收回目光道:“要是把你罚你在祠堂跪一个多月,你也不愿意讲话!”
曲非烟反驳道:“怎么会?”
“要是我被罚一个跪祠堂,你们偷偷去看我、陪我聊天说话,我肯定开心的不得了,把肚子里的话都讲出来!”
岳天青道:“放心好了,要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和你七师姐,不会去看你的!”
“哼!”曲非烟冷哼道:“你去看我,我还懒得搭理你呢!”
俩人说着,岳灵珊看着天边,眼中淡淡茫然陷入回忆。
以前她同大师哥玩耍时间远远多过哥哥,大师哥也处处都迁就她、几无违背,对她很是细心体贴、关爱。
结果今年初随哥哥下山游历两月多时日,再在衡山见大师哥,只见他浑身都是伤,
当时岳灵珊心头一半是气他违背爹爹戒律、为救那甚么仪琳师妹连命都不要,另一半是心疼。
但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大师哥同仪琳师姊的婚事就被定下,爹爹也私下警告她,莫要再同大师哥走近半点。
之后祠堂岳灵珊都未曾去过,她不晓得自己该同大师兄说甚么。
看着面前连绵山光,以往俩人并肩同游场景历历在目,犹如昨日,但一乍然间,所有事情便就截然不同。
自己已许久未再同大师哥玩耍、聊天。
一切好像又没有甚么不同,但恍恍惚惚间,岳灵珊又觉得自己似是失去了甚么。
但仍有哥哥待她极好,一时她也分不清自己失去了甚么!
见灵珊呆然发滞,岳天青默然不见。
她那点心思或许根本算不上爱恋,只能算是青梅竹马、一直被照顾的依恋而已,远远比不得令狐冲现在内心所受的煎熬。
不过没有在思过崖挑明情谊、给予他念想,想来也会好受些。
如此想着,岳天青捏着酒杯喝下,犹觉自己此举对极,对谁都好!
见二人都沉默,曲非烟也端起酒杯啜饮。
稍过一阵,岳灵珊像是回过神,恰逢天色暗下,就告辞跳下屋顶,回自己屋去了!
近来关系亲善许多,曲非烟也熟悉华山景象,再来此处,就少教岳灵珊送她回寝室。
见灵珊离去,岳天青也起身收起碗筷。
“你等等!”曲非烟跟着站起身道:“我还有话要同你讲!”
她神色难得的正经,不复往日嬉笑。
“甚么话?”
“说就是了!”岳天青连头都没有抬。
曲非烟轻声说:“其实你不用这般提防我,咱们大敌都是嵩山,不是么?”
左冷禅的狼子野心,在目光透彻之人眼中,犹如暗夜烛火,清晰明了。
她继续道:“之前你教我去拜师恒山,又想教林平之拜师衡山,还对他言不能拜师嵩山派,应当便是打我们两个的主意,想携手抵御嵩山罢?”
“然后呢?”岳天青道:“你们不是都没同意么?”
说到此处他就来气,若是俩人能依他所言,日后攘制嵩山,也会轻松许多,所以语气难免生硬。
“你想教我们当尼姑、当和尚,那谁能同意?”曲非烟更是不悦嚷道。
随即又弱声说:“但总之我是想为我爷爷、还有刘公公报仇的。”
“巴不得灭掉嵩山派才好哩,咱们想的都一样!”她睁大眼睛,眼里全是期待。
说话时间,岳天青已经收拾好木盒,提起说道:“我没有防着你,内功剑法都一样教于你,犹胜其他人用心。”
“其次我们和嵩山同为五岳,左冷禅固然野心过甚、依仗十三太保四处生祸,可也不至灭掉嵩山派五六百人,教我五岳自断一臂!”
“咱们道也不同。”
看着曲非烟,岳天青只觉她像是花骨朵,在衡山微微绽放一丝明慧玲珑,就要凋零,不由出于怜悯护住她一次。
但这朵花看似皎白、良善,却也不知是噬人铃兰,还是生在诡谲之地的平然白花。
他虽有心引导她向善,却又不愿过多分散自己的精力,只顺手为之,晓得她对嵩山心怀恨意也就是了。
正是因为如此,岳天青才不吝教她内功剑法,若她学武功成离去,哪怕是回日月魔教为非作歹,也都随她。
只消她是怀着对嵩山的憎恨就好。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曲非烟十分不喜他这眼神,似是怜悯可怜、又像是看穿她的心事,就如在刘宅花圃里那一眼。
岳天青撇过头,轻声道:“没甚么,早些回去罢!”
说着他走到屋檐边,兀自一跃而下。
曲非烟跟在后面攀着屋檐慢慢爬下,喊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害我爷爷还有刘公公凶手是左冷禅、费彬、陆柏、丁勉,还有六七十个弟子——”
“费彬已经被那甚么莫大杀了,我只要找余下的人报仇就好,尤其是那左冷禅、陆柏还有丁勉!”
“这下咱们道能同了罢?”
曲非烟期待看着岳天青,她晓得他武功不俗,筹谋更甚,若是得他相助,报仇会轻易许多。
岳天青想到剑宗,犹豫道:“你莫要心心念念急着报仇,踏实练功练剑就是。”
“等你练到武功高深处,还怕左冷禅、陆柏、丁勉他们跑么?”
“你和我说这么多,难道仅凭只言片语,我就会鼓动我爹娘、一起为你报仇么?”
“我自然……”曲非烟撇过头去,低声说:“我自然没有那般想过,报仇之事我也晓得急不得,也没想过教你、还有师父师丈替我报仇。”
“只是……”
“我总觉得你防着我的很,说这些,只是想教你信我!”
岳天青扫视四周一眼,回头无奈道:“你为何觉得我防着你?”
“你是魔教长老曲洋后人,我救你,还被你突然跑来拜师害得挨父亲责、众师兄另眼相看我。”
“这都没有计较,一直为你隐瞒,又毫无隐瞒的教你华山剑法,这难道还不是相信你么?”
“我但凡有一丝不信你,之前就不会救你,或是与我父亲说明你的身份,你觉得你能活到今日?”
看着面前皎白小脸,岳天青很不解。
自己这些做法,哪里像防着她了?
曲非烟点点头似是赞同,可又低声问:“那你怎么之前还吹曲子,我一来,便再也没有吹过了?”
岳天青瞥她一眼,撂话道:“是因为你听得懂曲音,我不喜被人评头论足,尤其是这些小玩意!”
转而提着饭盒推门进屋,徒留曲非烟在原地。
曲非烟愣住片刻,没想到是因为这原因,忽而一笑,恰逢明月拨开乌云,周处一明,如靥如花。
扭头转身,往寝舍方向而去,月光微曳、雀跃一步步似踏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