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见鬼
门不见了。
冯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伸手摸向前方的墙面。
墙面上装饰着的奶白色木板，触感温润，纹理清晰。木条中间没有任何异样的色块或是金属，接缝处也干净整齐。
无论看起来，还是摸起来，这都是一面普普通通的饰木背景墙。
可冯柯分明记得，几个小时之前，自己还和几名同事有说有笑的从这里，从那本应存在的大门走进了这间宅子。
“我们就不该来这里团建！”惊慌的抽泣声从后方传来，“如果今天正常上班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遇上这种事情......”
冯柯转过身，看到公司里的设计师江晴，已经缩在角落里哭了起来。
冯柯就职于一家广告公司，前段时间，他所在的业务组连续加班三周，总算漂亮完成了一个大单。
老板偶发性良心发现，竟然答应让全组成员在工作日团建一天。
团建目的地就是他脚下这间三层的西式别墅。参加团建的，除了作为策划的冯柯之外，还有设计、商务、拍摄和编导，总计五人。
没有老板！
所以这本应是一次优哉游哉的度假式团建。
直到十分钟前，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了这间豪华别墅中徜徉着的闲适氛围。
——江晴发现别墅的大门消失了。
在这位美女设计师身旁，舔狗商务，胡海龙正在好声好气地宽慰着：“没事的，可能只是这里的房东在拍什么整蛊短视频。
“估计门就是被机关藏起来了，等我们找到机关，门就会出现了。
“而且鹏哥和毛导他俩也已经上楼去找窗户了。门打不开，咱不是还能翻窗出去吗。等翻窗出去后，我会替你狠狠教训那个变态房东的。”
“嗯......”
胡海龙不愧是靠口才吃饭的商务，三言两语就把情绪濒临崩溃的江晴安抚了下来。
胡海龙的推测，确实有一定的道理。
但是......
冯柯低下头，看着手机信号栏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为什么手机也没网呢？难道房东为了搞恶作剧，把信号也给屏蔽了？
冯柯虽然不擅长安慰人，但他也知道此刻绝非提及此事的好时机。
所以冯柯只是低声说道：“你们先休息下吧，我去旁边看下有没有后门，顺便找找机关。”
和胡海龙对过眼神后，他便绕过玄关，向着里侧的客厅走去。
他记得在客厅侧面，有一面巨大的推拉式落地窗。
他刚进到别墅时，曾看到和煦的阳光透过这面落地窗，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洒下金色的光影；那时微风正从后方的庭院中吹来，白纱般的窗帘在风中轻柔摇曳。
冯柯穿过餐厅，绕过墙角，脚步立刻一顿。
落地窗变成了空荡荡的白木墙壁，阴恻恻的纱质窗帘，掩耳盗铃般地盖在木板上。
太不对劲了。
冯柯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心中的怪异感又多了一分。
他匆匆穿过客厅，绕着别墅一楼转了一圈。
紧接着冯柯就意识到，一楼所有本应带来充沛采光的窗户，现在全部变成了单调的白色木板。
换句话说，他身处的一楼实质上已经变成了全封闭的地下室。只要他们头顶华丽的玻璃吊灯熄灭，这里立刻就会陷入绝对的漆黑。
好在这间别墅目前电力相当通畅。
......那它会断电吗？
冯柯绕回玄关附近时，心中不由得也焦躁了起来。
当冯柯返回餐厅时，看到那两人正靠在一起说着悄悄话。他拍了拍墙壁，快速说道：“我又检查了一遍，发现一楼的窗户也全都不见了。
“我现在去楼上看看那哥俩的情况，你们也可以开始在附近找找机关了。”
江晴眼窝处红红的，却早已没了泪水，看来已经控制好了情绪。她闻言有些慌乱，赶忙站了起来：“好的。”
说着她就转头翻找起了身后的橱柜。
胡海龙抬头对他眨眨眼睛，露出了带着些许感激的笑容：“没问题，一楼就交给我们吧。”
冯柯勉强地对他回了一个笑容。
他搞不懂什么人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着谈情说爱。
冯柯当即转过身，大踏步地走上了身侧的楼梯。
十几分钟前，在江晴发现大门不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立刻从别墅各处，汇聚到了她身边。
其中摄影师大鹏和编导毛毛两人，原先正在楼上拍摄视频素材。
他们赶下来后，只在一楼匆匆转了圈就又上楼了，说是下来时在二楼看见了窗户，想去试试看能不能从那里翻窗。
别墅后方就是铺着草皮的庭院，只要有窗户，从二楼翻下去绝对不是难事。
冯柯这样想着，心底也泛起了一丝期待，他一步三阶，很快就顺着别墅的环形楼梯爬上了二楼。
别墅的二楼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房间，冯柯随手打开一间卧室，稍一探头，就喜上眉梢。
二楼的房间里果真有窗户。
即使这扇窗户被拉上了窗帘，他还是能从缝隙中窥到一抹蔚蓝色的天空。
顺着微弱的声音，冯柯很快就找到了大鹏和毛导两人。
一高一胖两道身影，正手持工具在书房湛蓝的窗户旁忙碌着。
冯柯敲了敲开着的门，语气轻快地问道：“窗户是上锁了？需要帮忙吗？”
瘦高的摄影师大鹏转过头来，惨白的面容在蓝光映照下格外妖冶：“窗户是月牙锁，从内侧就能开启，没什么上不上锁的说法，但是......”
“总之你过来看一下吧。”
冯柯皱皱眉，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他快步上前，绕过房间中央挡路的书桌。
然后，他就看到窗户外蔚蓝色的天空摇晃了一下。
蔚蓝色的天空在眨眼间便熄灭了。
熄灭......了？
身材壮硕的毛导转过身，敲了敲那片熄灭的天空，语气严肃：“问题大了。二楼也没有窗户，这些看似是窗户的玩意儿，其实是灯啊！”
摄影师大鹏手持螺丝钉，在窗户下面拨弄了一下，随后便将一块断了电的灰白色灯板从玻璃窗后面抽了出来。
他看着这块灯板，神情有些惊慌：“我和毛导检查过了，二楼所有的窗户，其实都是这种模拟蓝天的青空灯。”
大鹏的话，像是一盆掺着冰块的冷水，浇灭了冯柯心中刚升起的侥幸。
冯柯沉默着从大鹏手里要过了灯板。
灯板入手温暖，厚度约半个指节。冯柯将其翻转过来，发现灯板后方还连着一些折叠过的线路，一路通到窗户下面的夹层里。
“我从来没听说哪家公司能制造这么逼真又这么薄的青空灯。”毛导揪着自己脸上的络腮胡，表情分外纳闷。
“而且说来奇怪，我依稀觉得咱们刚进别墅的时候，这几扇窗户不是这样的。”
又是高科技？
冯柯闷闷地将灯板还给大鹏，随后又看向窗户后方。灯板被抽走之后，那里只剩下了一面白色的木墙。
蜡木材质，纹理细腻。就和一楼的木板一模一样。
从一开始，这里就装着这种高科技灯，还是说......
从某个时刻开始，这间别墅里的真窗就会悄悄被灯板取代，紧接着灯板又会消失不见......
冯柯赶紧摇摇头，停止了脑内发散的幻想。
“三楼的窗户也是这种灯吗？”他回身看向两人。
大鹏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看呢，我和毛导刚把这灯拆了。不过我估计楼上也......”
大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高亢的尖叫声打断了。
“啊啊啊啊啊！”
透着十足恐惧意味的女性尖叫声，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冯柯脸色一变：“楼下传来的。”
“先下去。”身材魁梧的毛导抢先行动，发足便奔向了门口。冯柯和大鹏两人紧随其后。
跑到楼梯转角时，冯柯发现在高亢的尖叫中，还藏着惊慌的男性呼喊声。
“呃啊啊......”
砰！
毛导不知为何突然在楼梯中间停了下来。一时不察的冯柯直接撞上了他的后背。
两人踉跄着摔下了楼梯。
冯柯没时间抱怨，只是迅速抬起头，想看清一楼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一眼，他便感觉自己浑身的皮肤冒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从刚才开始就逐渐积攒的怪异感，终于在这一刻化成了实打实的恐惧。
门又出现了。
就在那面他亲手摸过的墙上。
有些歪，有些斜。但还是那个由白木制成的华丽大门。
它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华丽了。
因为汹涌的阴凉黑雾正从敞开的门中喷涌而出，几十只惨白的手掌正从门外争先恐后地伸进来。
胡海龙卡在门的正中间，面朝冯柯。
无数双阴白的手掌正擒抱着他的身体，想将他拖到门外。他则用双手紧紧扒在门框上，抗衡着手掌的拖拽。
“快来帮忙啊，他要被拉出去了。”满脸泪痕的江晴转过头来，她正尽力停止抽泣，一抽一噎地搬着一把椅子。
冯柯猛然醒悟，他咬了下舌尖，让自己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紧接着便从地上跃起，向着门口跑去。
“我的腿好痛，救救，呃......”胡海龙话说到一半，两只白色的手臂忽地从黑雾中伸出，斜刺里探向他的嘴。
一只手掰着他的上牙，一只手扒着他的下颚，猛地将他向外拉。
只一瞬，胡海龙就被往外拉了三寸，胸膛以下的部位尽数没入黑雾之中。
冯柯赶紧冲过去，抄起江晴搬着的椅子，大力向着胡海龙脸上的手臂砸去。
两只手掌一前一后的松开了，胡海龙当即咬紧牙关，他涨红着脸，目眦欲裂地鼓胀手臂，努力将自己拽进屋里。
冯柯准备伸手拉他，却觉得无处下手，于是他当即再次挥动椅子，准备先攻击那些扒着他身体的怪手。
然而就在椅子再次砸下的瞬间，一只惨白手掌猛地从黑雾中伸出，抓住了椅子。
越来越多的手抓向了椅子，随后合力向外一拉。
只一瞬，冯柯就发现自己正被拉向大门，无数骨节嶙峋的怪手在他眼中越来越近。
冯柯当即惊骇地放开手，脚跟跺地，控制身体向后倒去。
就在下一秒，更多的手便攀上了胡海龙的身体，扒拉掉他抓在门框上的手，硬生生将其拖进了门内。
在最后关头，冯柯只看到了一只绝望的眼睛，从惨白手指的缝隙间看了他们一眼。
大门轰地一声关闭。
墙上又只剩下了那些白色蜡木板。
纹理清晰，接缝齐整，就好像这里从来不存在什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