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能帮我吗
粮食所坐落在国道和矿区之间的半山腰上。
紧挨着变电站和矿机电厂,是座二层的建筑。
一楼是售粮的营业厅,六七十平米的样子。
进门是个收款结账窗口,负责开票和在粮本上记录。
粮食柜子,沿墙边依次排开,里面插着半截白铁撮箕。
柜台上摆着台秤,地上一个磅秤。
靠里面的角落,一个摇臂式吸油器斜插在一个大油桶里。
凌宏伟从上了小学就经常来买粮,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在凌宏伟的记忆里,没上学前他在粮本上是每月12斤供应量,成了小学生后是14斤,然后就是每年涨一斤,到了高中住宿往学校转粮食关系时,已经可以像父亲一样吃35斤的供应量了。
这是吃供应粮的矿工家属的优势。
凌宏伟的高中同学,那些农村户口的,每月要从家里背35斤粮食交到学校食堂,才有资格换饭票吃饭。
这曾经让凌宏伟在面对这些同学时,经常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是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还是大红本和蓝本之间?
然而,这些胎生的东西,和他的努力没什么关系。
粮本上的35斤供应指标,又分粗粮细粮。
细粮共11斤,白面7斤,其中6斤标准粉、1斤精粉或者叫特粉,大米3斤,小米1斤。
当然,按照白面的指标,也可以买成挂面。
豆油每人半斤。
不过,在凌宏伟心里,小米粥天天喝,实在算不得细粮。
只有大米白面,这类过年过节,或者过生日,以及家里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时才能吃上的,那才叫细粮。
除了以上的细粮,其余只能供应粗粮。有高粱米、玉米碴和玉米面,有时还会供应一些杂豆类。
至于价格,不用去看粮柜上的价格签,至今仍顽固地印在凌宏伟的脑子里。
标准粉1毛8分5,精粉2毛6分,挂面2毛4分,大米1毛7分5,小米1毛2分,高粱米1毛1分,玉米面9分钱,豆油8毛1分。
今天的粮所里,买粮的人不多。
带着白色套袖,蓝色工作服上沾满面粉的营业员,正在给人称粮。
凌宏伟来到开票窗口前:“阿姨,请问郭霞在哪儿?”
开票的大姐头也不抬,“二楼,内勤。”
“谢谢!”凌宏伟转身,穿过摞着粮垛的走廊,沿着最里面的楼梯上了二楼。
站在挂着“内勤室”木牌的门前,凌宏伟平静了下呼吸。
前世,这般年纪的凌宏伟,别说贸然来找邻居的姐姐了,就是参加工作后好长一段时间,面对女人,不论是年轻貌美的女孩,或者是长相不咋地的三四十岁老大姐,没等说话都会毫无缘由、不争气的脸红。
由于担心被调侃或嘲笑,那时的凌宏伟天性害羞,不善交际,属于典型的i人性格。
当年没有现在的想法,也没这个胆量。
但此时,凌宏伟早已被生活修炼成完全的e人,别说眼前的姐姐了,就算再难缠的女人,他也有信心应对。
当然,面对不同的人,需要不同的方法。
凌宏伟上前敲门。
“进。”
门内一声清脆的女声,很悦耳。
凌宏伟推门而入。
一女子正坐在办公桌前,一手打着算盘,一手在台账上写着。
浅黄色碎花衬衣,难掩风光,衣袖上用别针别着楼下营业员同款的白色套袖。
一头整齐的“柯湘”式短发,衬着清秀的面庞。
皮肤白里透红,腮边点缀着几颗雀斑。
正是今早偷看他锻炼的邻居郭霞姐。
见屋里没有别人,凌宏伟的心略定,叫了声:“霞姐。”
随即,摆出一副拘谨的姿势。
“小伟!你怎么来了?”
郭霞见是凌宏伟,弯弯眉毛下的杏眼里,满是惊喜。
“那什么,你快坐,快坐。”
郭霞说着,一把推开算盘,丢下笔,离开搭着外套的椅子。
上前拉着凌宏伟的胳膊,就往靠近窗边的条凳上按。
身体也跟着贴了上来。
凌宏伟的手肘,触到一团柔软。
一股莫名的温暖由此萌发,迅速传遍全身。
这令他有些猝不及防。
即使前世见过诸多风浪,仍不免心跳加速。
过程中,郭霞的手指略用了些力气。
似乎是在体会那如铁一般的肱二头肌,又仿佛在试探其坚硬程度。
“你来买粮吗,怎么想起上来看姐姐了?”
郭霞拥着凌宏伟坐下,并没回到座位上,而是站在他面前。
使得凌宏伟须仰脸才能对视她的眉眼。
这样一来,郭霞的前胸就兀然突在凌宏伟的鼻尖处。
一股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扑面袭来,沁入凌宏伟肺腑。
“我、我不是来买粮,是来麻烦你的。”
凌宏伟本想故作紧张,以使自己的神态看起来和此时的年龄相符。
可事实上,他竟真的紧张了。
完全是本能。
近距离接触女人身体的本能。
“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有啥事,你说。”
郭霞大咧咧地说着,那只刚才偷捏铁臂的手,很自然地搭在他肩上。
郭霞比凌宏伟大五岁,据说已经和公社副主任的儿子定了婚,年底就出嫁。
做为邻居,两人在路上时常遇见,也仅仅是简单的招呼,没说过几句话。
记忆里,每次见时,郭霞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总是将侵略性的目光,在凌宏伟身上扫描。
其中的原因,恐怕是因了经常偷看凌宏伟习武,好奇他那强健体魄的缘故。
男人的肌肉,似乎对女人有天生的诱惑力。
但此时,两人都没提起此事,反倒形成某种心照不宣。
凌宏伟就把丢粮本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又拿出介绍信递给郭霞道:“霞姐,这是矿上的介绍信。”
郭霞看也没看,顺手放在办公桌上,而是盯着他问:“小伟,你刚才说粮本上还有二百多斤细粮?”
“嗯。因为这事,我妈差点没把我骂死,家里所有人都在埋怨我丢了粮本。”
说着,凌宏伟抬头,注视着郭霞。
因为兴奋的原因,郭霞脸色绯红,腮边的几颗雀斑,也因此闪闪发亮。
她用纤纤的手在凌宏伟肩上用了点力:
“小伟,你可知道,按照规定,就算给你补了粮本,可上面的余粮也是没办法的,只能作废。”
凌宏伟躲开她灼灼的目光,掠过眼前的突兀,快速垂下眼帘,“霞姐,我知道,所以,我才……”
没等说完,郭霞的另一只手就搭在他另一侧肩上。
“所以,你才来找我,想让我帮你?”
这样一来,郭霞的身子前倾下来,衬衣领口大开,人也几乎面对面,鼻尖碰着鼻尖。
旖旎的风光,即使垂着眼帘,仍洞然可见。
鼻翼间,带着体温的馨香愈发浓烈……
凌宏伟本不想看,可那玩意明晃晃在眼前晃,令他有些头晕。
脑海中不觉飘过《木兰辞》中句: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凌宏伟稳住道心,用冷静的语气问:
“霞姐,你打算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