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证言
众人随着徐大来到了凌员外府上,因为今早的轿夫是徐员外派去接亲的,他们也是事件唯一的目击者。
凌员外府邸在城西,据说他是贩卖丝绸起家,虽说不是苏州城首富,位列三甲还是没问题的,他的府邸自然不穷酸,诺大的院子可以跟县衙比拟,周围的民房跟他比起来简直是贫民窟。
怪不得徐大着急把女儿嫁给那凌员外儿子。
可是凌员外没了儿媳,他为什么不和徐家人一起来报官?甚是古怪。
接待众人的是凌府的管家,直到徐仲平拿出胡宗宪赐予的令牌,他才收起他那高傲的神情,恭敬地端上茶水,让众人稍候,前倨后恭就是说的这种人吧,徐仲平暗骂道。
没过多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跨着大步走了出来,他满身珠宝,满脸横肉随着他的每一步在抖动着,一副瞧不起人的神态,还没等徐仲平开口,他便趾高气昂地问道:“你是官府的人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显然,他不敢相信徐仲平的身份,用一种近乎嘲讽的语气问道,似乎表明即使是县衙的人,他也没放在眼里。
徐仲平轻笑道:“在下受胡宗宪大人所托前来县衙办事,由于翁大人身体抱恙,现全权委托在下负责本案。”
听到胡宗宪三个字,凌员外脸上的横肉抖动了一下,似乎触动了他的某根神经,这细小的微表情尽收徐仲平眼底。
“哼,即使如此,没听过浙江的官能管南直隶的事情。”
想不到这凌员外一副暴发户的模样,脑子还是挺活络,一句话就让徐仲平的身份站不住脚。
徐仲平迅速在脑子中思考,如果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将在后面的谈话中落入下风。
进苏州城后发生的事,迅速在他脑中闪过,终于他找到了突破点。
“徐氏祖籍浙江杭州府淳安县,现下他女儿被绑架,胡大人也有权管辖吧。”
“哼。”凌员外没想到这层,被徐仲平一番话打回,心里甚是不爽,又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冷哼一声。
徐仲平知道他已经“认输”,承认了徐仲平的身份。
必须趁热打铁,徐仲平开门见山地问道:“徐大的女儿,也就是你未过门的儿媳,被绑架,为何不来报官?”
徐仲平第一个问题就很犀利,让凌员外更加不爽,他的鼻孔喘着粗气,阴阳怪气道:“徐大人,都说了是未过门,也就是说还不是我儿媳,那就跟我家没有关系,我为何要来报官?”
一句话就把自己撇清,让徐仲平始料未及。
徐大见到自己的亲家翻脸不认人,瞬间急道:“亲家,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女儿是在接亲的路上被掳走,怎么和你没关系?”
凌员外冷笑道:“你女儿被掳走,就算救回也已经被歹徒凌辱,难道你要我儿子娶一个残花败柳?那还不是被同行笑话?我在苏州城还怎么立足!”
随后,顿了顿,冷冷地说道:“我劝你还是当没这个女儿的好。”
徐仲平皱眉,这凌员外只关心儿媳的贞洁,而不关心她的生命安全,真是可恶至极,对于明朝人来说,女子的贞洁大过她的生命。
徐大也知道这点,他始终不敢承认自己的女儿很有可能已经被凌辱。
他尽量回避这个事实,使自己忘记,可凌员外用赤裸裸的话语揭开他的伤疤。
徐仲平自然没这么迂腐,他对徐大说道:“歹徒有没有来勒索钱财?”
“这倒没有。”徐大摇了摇头。
徐仲平推理道:“绑架案总有动机,要么以人质威胁,要么求取钱财,现下歹徒并没有动作,就证明你女儿很大可能还活着。”
徐大重新燃起了希望,在他心里一方面想自己女儿活着,一方面又祈祷歹徒不要夺了女儿的贞洁。
徐仲平继续向凌员外施加压力,“凌员外,既然是你派轿夫接亲,他们是本案的直接目击证人,在下有权请你让轿夫出来问话,这点你有无异议?”
凌员外闭上眼睛,仿佛在思考些什么,随后不情愿地说道:“自然,王管家,叫他们四人出来。”
半盏茶功夫,王管家领着四个轿夫跪在地上,徐仲平仔细观察四人,他们年纪都不大,大约二十出头,穿着统一仆役的衣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显然最近挨过毒打。
这个和徐大所述的经过没有冲突。
他随即问道:“各位能说说当时的案发经过吗?”
四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高个子轿夫说道:“那日,老爷让我们去接亲,我们早早地便到徐府接到了新娘子,按照习俗,我们得绕着走,走到郊外时,突然四面出来许多蒙面歹徒,我们四个想保护新娘,但是寡不敌众,被他们持棍殴打,新娘也被掳走。”
说完,他们四个脱掉上衣,露出满身的伤痕。
徐仲平点点头,他们所述的经过和徐大一样,背上和胸上都是棍痕,伤痕很新,当是最近造成。
只是这伤痕让人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徐仲平征求刘老的意见。
刘老摇摇头,“这伤痕错落有致,像是乱棍造成的,并无问题。”
凌员外冷笑一声,下了逐客令,“既然徐大人该问的都问了,该看的也看了,那就不送好走,祝徐大人早日破案,还苏州城安宁。”
说完,甩袖进了内堂,王管家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徐大众人恶狠狠地向内堂痛骂,历数凌员外过河拆桥的罪行。
只是偏偏这个时候,徐仲平发现少了关键人物,徐寡妇和阿寄不见了踪影,这种场面,徐寡妇总是冲在前线,而现在他却不在骂骂咧咧的队伍中。
好不容易安抚了徐家众人,告诉他们救出人质要紧,他们才依依不舍地闭嘴离开。
而在员外府外,徐仲平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徐寡妇和阿寄站在员外府外,向一个绝色女子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而女子皱着眉头倾听着她的连珠带炮。
这位女子便是海明珠,她怎么来了?
徐仲平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