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姜芸婉
霍修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两尊巨大的烘炉。
烘炉中溢散之气如狼烟，辐射之光若彩虹，气息更是绝强绝巅，一呼一吸间都呈现出焚江炙湖的气魄，处处都透出劲！霸！强！
以肉身为鼎，以气血为火，所呈现出的熔钢烘炉之意，是霍修在将醒未醒时分，所察觉到的武者强大的气机辐射，也是同为武者通过气血，能够清楚感应到，宛若蒸汽朋克具现出机械力量感时的强悍！
这份强大。
可以说，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霍修，在天京所见到的最强武者，一位金吾卫副将，都没有达到如此夸张，甚至是人形蛟龙的程度！
再睁眼，已是日暮。
霍修的眼睛非常干涩，他隐约看见床边坐着两道身影。
视力在慢慢恢复，那股半梦半醒间所观察到的烘炉异象，也在慢慢消退。
他们交谈末尾的话语正好落入了霍修的耳中。
霍修苏醒的明显动静，对于两位武道修为绝强，人体状况把控极为精准的武者来说，就和晚上敲锣打鼓呐喊着火了没有区别。
其中一人起身。
他来到床前仔细打量霍修一阵，旋即露出了欣慰笑容。
“您的雪山紫参着实有效，霍小郎君已无大碍，如此鄙人也放心了。”
戴光寒，血藏九重，沙州年轻一辈的翘楚，破军剑缺月刀纵横无双，曾日斩蛮夷千人，人送尊号【刀狂剑痴】。戴惊风和戴光寒是出自同族，对于这位生活在大兄阴影下的族弟，戴光寒可以说是非常的关照乃至溺爱。
“戴家愿意让你无条件替我出手三次，一株紫参，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你倒是好心，分了一半给这小家伙，免了他的亏空之苦。”
姜芸婉，血藏九重，前西域节度使姜公羊长女，出手次数寥寥无几。形貌昳丽，却患有分魂之症，一旦发病，感觉受到威胁，制造出的场面便是字面意义的血流成河！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坦坦荡荡，戴家家训如此，霍小郎君是惊风好友，此番惊风因祸得福，得了一份机缘，这紫参理当分他一半。”
戴光寒面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发疯的姜芸婉，没有畏惧之意，一双和戴惊风同款的桃花眼温和有礼，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凶悍武者，更像是谦逊恭敬的书生。
姜芸婉捏起桌上的魔狼将暗棋，滴溜溜的顶在指尖转动起来。
“你去看你族弟，这小家伙，我要单独和他聊一会。”
“还请您不要为难于他。”戴光寒面露难色。
要是这疯女人忽然发狂把霍修误杀了，他在弟弟那说不过去。
距离太远，戴光寒没有绝对把握救下霍修。
昨夜他们驰援救人。
姜芸婉直接把善喜公抽散了，怨憎会的院落也被她拆了个支离破碎，那时戴光寒便知道，自己距离上一辈那批顶尖武道强者，实力上还是有一段差距。
“我难道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么？”姜芸婉疑惑。
“您当然不是，鄙人先行告退。”可另外一个您就说不准了，戴光寒礼貌作揖，没有过多废话的退了出去。
这小小的房间里，就剩下了霍修和姜芸婉。
明亮的油灯光辉中，成熟典雅，风姿娟秀，身着锦貂裘的姜芸婉目光凝聚，好似要将霍修盯穿一般的注视着他。
“你从天京来，我向你打听个人。”
“请讲。”霍修支起身子，他此刻已经无碍，心情也格外舒坦。
他没有失约于朋友，这就够了。
“姜尚孔。”
“如果你说的是银青光禄大夫姜尚孔，他几个月前被午门斩首了，罪名是妄议太后，擅闯后宫，满门抄斩。”霍修略微思索，便是脱口而出。
无论什么时代。
菜市场看狗官人头落地，都是一项能极大满足人民群众娱乐需求的活动，故而这个喜闻乐见的消息，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霍修也是在鱼龙混杂的捉刀人中了解到的。
由于这位从三品的死和宫闱私事有关，属于是又黄又暴的话题范畴，当时在天京还沸沸扬扬传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还是被乱军逼近潼关的劲爆军情盖了过去。
如果有其他西域武者在场。
此刻后背只怕是已经湿透了。
绝对要给霍修竖大拇指！
面对一位精神分裂的武道宗师，直截了当告诉她，她家族留在天京的人质喜提消消乐，是真不怕她当场悲痛发疯啊！
不知者无畏。
姜芸婉听闻为数不多亲人的噩耗，并没有发疯，只是淡淡颔首。当今天子刻薄寡恩，失去西域后，拿人质泄愤在预料之中。
“这暗棋，真的与你无关？”
“确实无关。”
面对姜芸婉这位高手足以察觉人体细微不正常反应的洞穿目光，霍修无所畏惧的对视了回去。
美妇和少年对视了好一会，目光忽然柔和了数分。
“你很干净，不像是有它们的手段在身上，但是它们的手段莫测，也有可能你确实和暗棋有关，但你已经忘记了……我也会经常忘记一些事，不知道自己到在干什么，什么时候到哪了，又杀了多少人。”姜芸婉语气不自觉哀愁，成熟端庄的美娇娘令人怜惜。
霍修前面还觉得正常，听到后面不禁有些发毛。
这女人怕不是个精神病吧……
感情自己正在和一个掌握了致命武力的漂亮疯子在一个房间里独处？
喂？刚刚的弟控在吗？
姜芸婉眼中的温柔之色逐渐溢满，
“我如果有儿子的话，应该也有你这般年岁了，如果你是我的儿子，那么娘对你就能放心了，其他人对你应该也会放心。”
精神病人的思维都这么跳跃么？
前一秒还在怀疑霍修别有用心，后一秒开始了亲情伦理八点档。
霍修这个正常人，实在是很难和她继续交流。
“所以，你来当我的弟子吧。”姜芸婉的眼神忽然清澈。
“……不是儿子？”霍修刚说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别人发疯自己也跟着发疯干嘛？
“白天好弟子，晚上好儿子……奇怪，是哪本典籍这么说的，妾身忘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