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画皮
咔,咔哒,咔。
类似于齿轮碰撞声响起,铁盖开始缓缓转动,上面的龙像也在位移,不久,当凤头换到龙身时,盖子彻底被掀开。
李宁安屏住呼吸,看向里面。
但失望的是,里面只有一条红色的长状物体,和一把散着寒光的折刀。
这是?
他拿起那条物体。
这件物事触感柔软,颜色偏红,上尖下方,拿在手中,倒像是一团血肉。
这是一条舌头。
李宁安一边想着,一边拈起舌尖看了看,目光突然一凝——舌底刻着短短数十字古文,排列整齐,散发着微末光芒。
“黄庭经?”
李宁安让自己沉下心神,细细揣摩起每个字的意思。很快,散着光的古文出现在脑海中,开始被不断剖析。
这是一篇修行功法。
用以炼气,筑基,紫府三个境界的修业,由大余王朝的炼气士朴羽子所创。
朴羽子修行不过百年,就已结成金丹之境,而后更是在大道上一日千里,先后著有修行篇《归心》,《黄庭经》,心境篇《归神》,神通道术“养蝣”。
朴羽子一生喜好游山玩水,在某日途径一处寺庙,与寺中主持坐论佛法,心有所悟,归来后闭关数年,著成《黄庭经》。
《黄庭经》讲究修神之路,以神控魂,以神控身,以神修法,以性命灵光凝聚点滴神气,抛开皮囊血肉,成就炼气之境。
从记载来看,此术由小成到大成,共分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要遭一劫。
第一术——点灵,凝聚神气,抛弃血肉,只留皮囊,以天地灵气炼制支撑,用来填充身体,承担血肉,骨骼,经脉,五脏六腑的职责。
此术修成,不成人身,神气代替大脑操控身体,但同时带有一道先天神通。
第二术——画皮,用符笔点化皮囊,使其充满灵性,能够独立支撑身体,或许随心念而动,附着在他人身上。
此术修成,水火不侵,无惧低阶神通道术,无惧刀兵劈砍,增加极大防御力。
第三术——芽肉,这是重中之重,此时神气大成,运用神气将体内支撑升华,化作粗浅血肉填充身体。
此术修成,血肉中有灵力流转,能以更少的灵力发出威力更大的神通道术,在修业方面更进一步,速度骤增。
李宁安放下舌头,沉思起来。他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头,或者说有点诡异。
这所谓的《黄庭经》太过神异了些,无论是从那短短几十个小字中,就能解出长篇大论,光是听着其中的描述,李宁安就认识到这法门的诡异和强大。
真有这种法门……
它的入门条件是掏空自己的身体?
迟疑了一会,李宁安没有再继续想下去,转而看向铁盒中的那把折刀——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让他知道该怎么样叫自己习得这篇法门。
“若是没有这篇法门,逃出去只怕是痴心妄想,余炼可是正儿八经的炼气士,哪怕所有人一拥而上……也能杀光。”
“但这法门也太邪性了些,之前余炼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讲一些关于炼气士的东西,可都没有提到过这种法门。”
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险招。
李宁安沉吟起来,但随后又想到神宫处被种下的咒术,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只是这一步踏出,便是有进无退。
虽然他早已计算好得失,但在这临门一脚踏出时,终究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李宁安把玩着手中的折刀,想起先前稚嫩的王昇,忽然笑了笑,哪怕是死在这诡异的法门上,也比待在这里要好。
嗤——
刀尖很锋利,轻而易举地划开舌根,感觉不到疼痛,舌头几近完整般取下,倒是血流了不少,打湿了衣襟。
李宁安顾不得其他,匆忙间将那截舌头塞入口中,接着装作嚼东西的样子嚼了几下,于是便重新感觉到了舌头。
李宁安微微松口气,将现场清理干净,把自己的舌头放入铁盒中密闭,随即向后挪了挪自己的身体,好叫自己盘腿而坐。
但修行的第一步,他得先会说话。
“额,唔,啊……”
李宁安控制着自己的新舌头努力发声,像牙牙学语的婴儿般,将一个一个字吐出,变成词语,半天才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
与此同时,一阵久远的记忆如风般刮进脑海,让他不自觉运转起那修行之法,开始接纳天地灵气,尝试进行吞吐。
“这就是那修行之法么……”
李宁安压下身体里的急躁,深吸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强行让自己静下心来。
“现在应该进行第一阶段。”
“点神气。”
李宁安心中萌生念头,自然而然知道这一步该怎么做,于是紧闭双眸,潜心修炼。
余炼虽然喜欢做当皇帝的美梦,但好歹也是名炼气士,修炼总还是要的,因此大部分人除了朝会分外清闲,他在屋中修炼没有受到打扰,安心度过了数日。
在此期间,他的模样也在发生改变。
第一日,神气已出。
第二日,神气慢慢增大,变成完全体,开始代替大脑接管身体。
第三日,体内的血肉,筋骨,五脏六腑开始化作黑水,从七窍中流出,在身下积成一摊水洼,腥臭难闻。若不是有这点神气吊着命,他早已死在这里。
第四日,黑水逐渐排干净,先天灵气开始被接纳入体内,将一摊层层叠叠的烂皮支撑起来,有了人形。
第五日,李宁安感到思绪清晰,口齿生津,热气自喉中涌现,带着先天元气往下坠,最终流至腹脐,涌入神宫,微微发热。
于是他知道,自己或许已经步入那炼气之境,可以结束修炼了。
李宁安睁开双眼,撑着硬床板起身,戳了戳自己软趴趴的小臂,在上面戳出一个凹陷,过了半响才回弹。
这具软趴趴的身体中包含了极大的力量,比先前还是正常人的他要强大太多太多——仿佛只要他想,劈砖裂石不在话下。
但李宁安没有精力考虑其他。
因为他太饿了,饿得想吃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