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画家的离开
“太好了！你成功了！”
埃尔德大叔喜笑颜开，眉毛简直都快要挑到教堂的房梁上了。
“你的祈祷被天空君主回应了！一定是因为你虔诚地信仰着祂！”
“快起来吧，光荣的圣骑士！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听见的指引！”
“指...引...？”
莱因于是恍惚着站起身，他的注意力很快从那只紧握住的画笔中移开：因为他发现，自己正全身逸散着金光。
光元素在其中跳动，明亮夺目，让他有一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就是祂在你耳边的呢喃啊！每个人在成为圣骑士之后，都会由祂来指引前进的道路，你听见了什么？”
但莱因只能摇摇头：他什么都没听见。
其实他觉得这才是正常的，或许是因为维恩多年以来的潜移默化吧，他下意识便不会信仰神明，更何况是接触不多的天空君主。
但周围的金光却在告诉他...
他成功了，他被天空君主认可了，他不再是巫师了，而是成为了一个光荣的圣骑士。
“不愿意说嘛...年轻人真是的！这么别扭！”
埃尔德却似乎是会错了莱因的意思。
他大力拍着莱因的肩膀，把他从地上拉起，然后拍拍他沾上土灰的大衣。
“走！现在就去把你的盔甲申请下来！到时候你就可以风风光光地穿上天空君主的盔甲，在街上维护秩序，除暴安良了！”
盔...甲...？
莱因觉得有哪里不对，在那阵圣光褪去之后，他的身体却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埃尔德却说过，每个圣骑士都是被天空君主祝福的苦行僧。他们的身体会变得强壮，他们对光照更加敏感，对疼痛则更能忍耐。
“我...”
于是他开口，准备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同埃尔德说清楚。
他现在要努力成为一个圣骑士了，所以没有必要再藏着什么；那些他过去视为珍宝的东西，或许早就被埋在不知名的木地板下，再也不会取出了。
但埃尔德却突然做出祈祷的手势，打断了他的话语。
“安娜大人！”
他大声对莱因身后的圣骑士问着好。
莱因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后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想振动周围的噪点，然后又赶忙制止了这一举动，只是愣愣地转过身，用自己灰青色的眼睛看向教堂深处。
一个铠甲有些特殊的圣骑士站在台阶的最顶上。
她提着一柄厚重的链锤，身后是两双收起的金属翅翼；她的四肢相当奇怪，其上充斥着各种精细的花纹，隐隐听去，还有齿轮的转动声响。
是那个...先前被他从火中救出的圣女。
莱因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意识到，尽管自己现在已经改过自新，但圣女或许依旧会记住曾经的自己。
而曾经是无法被改变的；特别是曾经犯下的那些错误，那些东西就像是爬虫啃食的书页，永远不会再有修正的机会了。
他于是下意识就想要拔出砍刀，然后呆呆地站在原地：他并没有佩戴砍刀，他的右臂已经没有了，那些关于埃尔德的记忆...
也早就没有什么用了。
“嗯，你做的很不错。”
但，出乎意料的，圣女安娜却像是并没有认出他一般。
那个肃穆的圣骑士只是直直从他身旁穿过，对着他身后的埃尔德夸奖了几句，然后又拍了拍莱因的肩膀。
“你就是新晋升的圣骑士吧，以后可要好好干啊！”
“不要忘记自己的方向。”
她这么说着，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就缓缓走出了殿堂。
莱因感觉她变了，但他突然觉得或许自己并没什么资格说这句话：人总是会变的，特别是他自己，已经变了很多次了。
金属的脚步声于教堂中缓缓远去，于是埃尔德大叔又高兴起来了。
“你居然得到了圣女大人的鼓励！你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吗？”
“...”
“那个圣女大人啊，传言她可是...她走远了没？...”
“传言她可是在成为圣骑士之前，就成为了天空之主的代行者，能使用圣光的力量呢！她一直高傲的厉害，很少鼓励别人的！”
“是...这样吗？”
莱因觉得有些恍惚，有些平民并不懂得魔法，却被当成了巫师火烧；有些人一开始便展现出了魔法的天赋，却被认定是神明的代行者。
“她甚至在那场大火中都不放弃对天空之主的祈祷，是大家的榜样啊！你小子可也得努力向着她学习！”
两人很快申请了盔甲；裁缝测量了尺寸，并告知他，盔甲会在七天之内就完成并交付。
七天...这么快吗？
锻造一副盔甲显然是超级费时费力的事情，联合构成盔甲的神秘金属来看，莱因并不觉得那是不靠魔法便能完成的事情。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想：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圣骑士了。
“走吧！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请你去镇上的酒馆喝奶茶！”
去酒馆喝奶茶这种事，或许听着有些滑稽，但圣骑士们的的确确不能喝酒，因为喝酒之后，人或许会轻而易举地打破规则，而规则是绝对不容挑战的。
但或许埃尔德并没有说错：今天的的确确是个好日子。
两人漫步在大街上，秋的梧桐叶在风中行驶，将空间划分成无数昏黄的跑道，莱因于是恍惚间又听见那个发令员的声音。
“三，二，一...”
“各就各位，预备...”
今天的确是个好日子，他这么想着。
或许他的命运会从此而转折，而他已经绷紧了双腿，准备随时奔跑向终点的方向了。
“嘭！”
“不好啦不好啦！画家的侄子呀，快点回屋！他老人家要不行啦！”
玛丽婶婶的声音却突然袭来。
......
雨淅淅沥沥。
莱因坐在房间里，正整理着画家的遗物。
那个老家伙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都在画一本名为《我有三个谎言》的奇幻连环画。
画的主角是白羊，她在长大之后，为了了解自己不能说谎的真相，乘上了一架巨大的纸飞机，在世界各地经历了无数奇幻的旅程。
那幅画并未画完，时间太少了，又或者原本是能画完的。
是莱因的怪病，导致画家分心了：毕竟画家觉得是自己没有看好白羊，才惹出了那一系列事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莱因这么想着。
他将连环画收起来，卷进自己的口袋，准备把它交给画的主角；然后他看向木窗之外。
此刻，天空君主的教堂很是热闹，那里会有热烈的手风琴嘶哑，会有清冷的玫瑰与郁金香；孩童们会拿着他生前的画作，重复着其中美好的传说故事。
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悲伤：人总是会死的，画家从一开始就和他说了这一点。
人总是会死的。
“咚咚咚...”
“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身子好些没，怎么不说话？”
莱因看着那个敲门进来的孩童。
她戴着那顶洁白的羊毛帽，眼睛已经哭肿了，浑身却干净得不像是这个世界的魂灵。
她静悄悄地点了点头，让莱因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或许再也听不见对方那如风铃般清脆的嗓音了，女孩一身白色，像是连环画最后一页，那个还没有填上颜色的...
不会说话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