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从连接位面开始倾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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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在暴雨的尽头

雨是世界上数一数二繁杂的事物,甚至繁杂到让人有些厌烦...

对于看不见的他来说。

塞勒斯的确不喜欢雨,这种感觉从他的童年萌生,在几十年中的漂泊中淡去,如今,深夜,在世纪的暴雨之中,厌恶缓缓苏醒。

“为啥不喜欢雨嘞?降落在地上,一圈一圈的,可好看啦。”

大姨曾经这么说着。

“大姨”是白房子实际的经营者;对于这个没有丝毫情商,所有话语从来不经过思考就随意冒出的家伙,塞勒斯经常将她同雨联系在一起。

一起厌恶。

是的,他看不见;牧声之人说过,所有的【神性】都需要支付代价,而他的代价就是“无法看见任何颜色”。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无法“感受”事物;他对音韵的感知之强烈,甚至可以通过事物振动的音波判断出它们的形状。

于是,在漆黑一片的视野之中,一个又一个透明轮廓在嘈杂之中被构建起来;它们透明,单调,却构成了他精彩的世界。

而雨就是那个他最厌恶的轮廓;它们先是在空中缓缓摩擦出很淡很淡的圆圈,然后在撞击事物的一瞬间,迸发出急速的、混乱的圆弧。

这种圆弧会在瞬间充斥着他的视野,将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世界瞬间挤碎;它们就像是无色世界的疫病,让童年时期的塞勒斯恐慌。

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姨,那个碎嘴的,行为随意的,明明肥胖却总是穿着各种暴露服饰的白房子的管理者,在说话的时候,和暴雨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厌恶在童年的某一个瞬间达到顶峰,然后又在一个充斥着“雨”的夜晚,扭动着成为一股推动着他逃离白房子的气旋。

塞勒斯花了很多时间才克服对于雨的厌恶;在几十年的漂泊之中,他的嗅觉、触觉都已经愈发薄弱,但听声辨别位置的能力,已经愈发精进了。

只是,如今,在及腰深的水之中,他有种回到昨日的错觉。

“这里快要被水淹啦!快点逃出去啊!”

他这么大喊着;雨太大了,音波的形状还没有传到他的周围,便会被彻底打散;他在混乱之中行走,只能勉勉强强地探查着那已经被水淹没的白房子。

“我准备了救生船!大家不要惊慌,慢慢来!”

他这么说着,原本是想扮演一场英雄归来的俗套戏码,但自己却越来越慌张了。

在混乱的雨声之中,居然...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这让他感觉到恐惧,毕竟,他对于童年的记忆似乎被一场巨大的暴雨搅成一团乱麻,在模糊的轮廓之中,他能够隐约记得...

自己的阿妈就是被一场暴雨杀死的。

是的,一场巨大的暴雨,似乎比这场雨还要大、还要令人恐慌,尽管莱因才刚刚在飞艇之上说过。

“这场大雨有些古怪,卡兹说,将会成为圣湖之城百年以来最大的暴雨...”

“塞勒斯,小心一点。”

雨的的确确如同天瀑,水还在拼了命地上涨,就像是雨在碎裂之后组成的怪物一般,爬上他的胸脯。

甚至连神性也无法使用:水太过于深重了,他没法很好地与其共振,自然无法将在水中的自己抛出去瞬移。

塞勒斯只能在水中艰难前行着:说实话,在某一个瞬间,在水淹没他的心脏的位置,让他因为寒冷而颤抖的那一个瞬间,他甚至有些怀疑...

他离开这座总是下雨的城市已经太久太久了,这白房子,不说早已年久失修,恐怕就连其中的姨姨们都已经老去,不会再有人记得曾经那个瞎眼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了。

那么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做些什么?

“是啊,为了...”

暴雨似乎带有令人恍惚的力量,那种力量太过于庞大,让他的心脏如同碎裂一般疼痛;无数细碎的圆圈正在将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透明世界打碎。

同时也将他记忆之中的某个,本就脆弱无比、模糊无比的轮廓彻底消抹殆尽。

“这里有人吗?我准备了救生船!大家不要害怕!”

“暴雨很快就会过去了!有人吗?”

他的声音穿行在狭小的空间之中,很快便埋进深邃的暴雨里;水已经漫过他的肩膀了,或许是水压太大,他感觉自己的胸腔正被一轮死去的巨大太阳压住,冰冷,无法呼吸。

“或许这里真的没有人了,也对,塞勒斯...”

“也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白房子的那群家伙总是这样轻薄;那时候机械造物主还是这片区域的“邪教”,现在环境早就变化了,可能是生意不好,换了一个...”

突然间,他抽了抽鼻子。

世界中有一阵丁香花的气息;一股很淡的,很轻薄的丁香花气息。

它游曳在浮水之上,飘渺,却依旧被塞勒斯所察觉;恍惚之中,那股气息就如同一缕丝线,一端系在他的手上,另一端则...

延伸进模糊的、被洪水淹没的房间之中。

于是,刚刚的迷惘被一扫殆尽;这里有人,塞勒斯清楚这一点:他对于那淡薄的丁香花气息太过于熟悉了。

似乎在很遥远很遥远的以前,阿妈曾经喷洒过这种香水;她的那瓶气味更加浓郁,但在那个有些瘦弱的女人身上,却莫名很是淡薄。

“那个贱东西,就是在偷偷省钱啦;连香水都舍不得买,偷偷掺水糊弄人咧,哈哈哈哈哈哈哈...”

水漫过他的头顶,索性的是,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他潜入水中,顺着那缕丝线,缓缓游进记忆中逐渐清晰的房间。

他的感官在越来越清晰;那些他曾经在流浪旅途中遗落的东西,此刻伴随着他向装载着“记忆”的房间的游动,正化作波纹,重新披在他的肩上。

“我不许你这么说阿妈!她...”

“小孩子懂个啥,咋,你不恨那个一定要把你生下来的贱东西?”

“如果不是她身子弱,你会是个瞎子?你会在这种肮脏的地方里长大,一天就吃一顿饭?”

“你会整天被我这样的东西嘲笑?”

“你护着她,她可烦着你嘞;如果不是你,让她的价格低了,她需要往丁香花中掺水?要我说,她现在攒钱,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从这里跑出去,再也不要你嘞!”

大姨这么说着,在逐渐与现世重合的雨中,掐灭一根很粗的烟。

“她不要你嘞!”

淡淡的音符从其中冒出,是标准的“f”音,适合用作某段不着痕迹的小调;但那股小调很快就被周围女人的大笑声淹没了。

水已经深到让他感受不清了;在某一个瞬间,他失去了与最后一艘救生船的感知,并因为慌乱而深深呛了一口水。

那种感觉很是难受,就好像有无数的雨点钻进他的呼吸管,然后在里面坠落,破碎,溅射出无数如同疫病般的音波。

在漆黑的水中,在失去一切轮廓的世界中,他开始发颤;但那股丁香花的味道救了他。

是的,里面还有人,往日的一切都过去了。

现在他是塞勒斯,他现在是一个邪神的使徒;他是特殊的,他拥有才华,他为自己的人生感到骄傲。

他伸出手,像是早就练习了几十年般,熟练地抓住那一缕香气;他不再呼吸,而是全身心投入与那缕香气的共振之中。

随后,他化作记忆中的那缕掺了水的、残缺的丁香花线缕,沿着早就铺陈好的路线,快速穿行。

香味不浓不淡,刚刚好,塞勒斯直到现在才明白,颜色或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的记忆已经丰富到无需任何颜色点缀了。

顺着丁香花的气味,他从水中钻出。

深呼一口气,他学着自己构想中的模样,缓缓睁开那漆黑的瞳孔;他看向那香气的方向,无数缤纷的、充盈的轮廓便快速构建。

“阿妈...”

一个词汇从他的嗓子中冒出,却在下一刻化作死寂。

在无比清晰的轮廓里,在使徒破坏一切的暴雨和洪水之中,在他的心跳声下...

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女人,此刻正抱着一滩粘稠的物质。

那滩粘稠的物质一呼一吸,抽动着,快速异变,并最终形成一个孩童的模样;那个孩童的双眸之中,混沌的线条轮廓交织,耳朵则无比空明。

那个女人在水中缓缓站起。

她的下半身同样是粘稠的东西;她并不是记忆中的那个阿妈,但在暴雨之中,她很快和她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