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泥膜与战争
这是几年之后的一个清晨,此时我已经有五六岁的年纪,父母外出工作,那时我成了多年以后大家口中的留守儿童(在小时候还没有留守儿童的概念)。家里只剩下爷爷奶奶和我以及刚刚三岁的妹妹,如果还有的话,就是陪伴我的大黄(一只可爱的土狗)和几只鸡了。
“宽,听见咧呗,快过来洗脸,要不然成了个小黑人咧。”奶奶的声音从门边传来,刚刚逃走的我不免又加快我的步伐,虽然我知道最终肯定是于事无补,还是要被抓去用毛巾擦脸。一想到粗糙的毛巾刮在脸上的感觉,我就不寒而栗,那种感觉就像睡觉的时候老爸用他的胡子扎到我的脸上一样。
我知道奶奶马上要来抓我,我即将再次落入魔爪,即使哭也没用,脸还是要被迫用那种方式清洗。一种莫名的委屈和报复感涌上我的心头,我看着院子里的泥巴,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一不做二不休,我跑到泥巴的前面,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两只小手毅然绝然地伸进大自然的“琼浆玉液”里面,用芬芳的泥土为自己敷上了一层天然的泥膜。那时我幼小的心里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快感,我好像战胜了什么东西,获得了什么东西,说不清楚却又好像真实存在。
“诶呦,小王八蛋,你干嘛,赶紧把泥巴洗掉,别做小脏人儿。”奶奶望着我的杰作,匆匆走来,手上拿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
“不,我就不,你来抓我呀!”我好像得胜的将军,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向敌人挑衅。
“当!”“哇,呜呜呜,爷爷,你别打我呀,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洗脸这就去,呜呜呜~~~”我转过身,望着在后面偷袭弹我小脑袋瓜的爷爷,立马识时务者为俊杰,不争气地投降了。
哗啦啦,哗啦啦,哗啦啦~~~水龙头咆哮着,喷吐着微型的瀑布,击打在我的脸上,为我暴力地揭下“泥膜”。终于,到了最后一步了,也是我最最讨厌,难忍的阶段——奶奶果然用那块粗糙的千年老布擦我的脸,那种像被胡子一遍又一遍扎的感觉,用今天的两个字来说就是“酸爽”!
难受总是我的,快乐总是你们的,我亲爱的读者,此时你们是否开怀大笑或者幸灾乐祸了呢,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时光,我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屋子,生无可恋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柿子树,柿子没书呢,没意思;大鹅,打不过,不好玩;大黄,诶,就是他啦——
我看着大黄,露出了笑容,“班儿班儿班儿”伴着我的呼叫声,大黄摇着尾巴就过来了,这是一条忠诚,可爱又高贵的田园犬,拥有着中华民族最朴素的品质。我望着大黄,像一个骑士一样迈开我小小的步子,脚一踢腿一跨,就稳稳地坐在了大黄平稳厚重的背上,这时,我所有的烦恼全部烟消云散,得到了世界上最简单也最纯粹的幸福和快乐。
天空的白云在漂浮,小小院子里的青菜绿叶在湿润的空气中摇曳,微风吹来,好不自在。
我在大黄的背上巡视属于我的王国,一个小小的但是永恒的王国。在这个王国里面,我最喜欢捉弄我的蚂蚁臣民和蜜蜂卫兵。这次也不例外,从大黄的背上轻轻一跳,我就来到了水龙头跟前,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缸子,让水乖乖流入我准备好的容器中,作为我送给蚂蚁们的“礼物”。
“biubiubiu”随着注射器活塞的推动,一道道激光水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蚁穴,把他们的城墙全部融化,对着注射口,我作吹熄壮,就好似手枪刚刚发生完子弹。蚂蚁巢穴中的居民们可遭了殃,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更不会知道这只是由一个人类世界的小男孩的一时兴起所导致的。
看着一只只蚂蚁四散而逃,我心中不免充满了自豪和骄傲,心里面充满了“上帝的骄傲”,我赶赴下一个战场。
这将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对手——马蜂,院子里一直有一个马蜂窝,作为国王,我想这一次有必要去祛除这颗毒瘤了。为了打赢这场战斗,我不得不去准备我的武器,我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大矿泉水瓶,在经过一场漫长的思索之后,我终于对它完成了巧妙的改造。
今天将是很有意义的一天,在我的王国的历史上这将是一场伟大的战争,一场彰显国王勇气的战争。我把大黄叫到跟前替我助威,自己则拿着一个板凳去搭建我的战争之桥,“嗡嗡嗡”,当我的瓶子还没扣住马蜂窝,一群邪恶的大军已经向我发起了冲击,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我准备逃跑,但是他们已经拦住我的去路......
“哇哇哇~呜呜呜~”顶着额头上的大包,我在心里面开始痛骂那群“流氓”。在诊所里,大人们看着我一脸责备,絮絮叨叨中我好像听见了什么“淘气包”“好好管教”之类的字眼,霎时间,眼泪更是止不住地落下。奶奶看着我,眼里净是心疼和无奈,我的战争终究还是引发一个并不那么又好的结果。果然,破坏别人家园的人终将被惩罚,雷声大雨点小的国王战争落下了帷幕,在院子国度的历史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和发人深省的人启示——国王是勇敢的,但是勇敢用错了地方。
这是我童年有意思的事情之一,年幼时的懵懂以及做的种种傻事,反而成为了记忆里最璀璨的珍珠。我的“反抗心理”和“院子国度”依然存在,院子国度转移到了我的心里,反抗的意识活在对命运捉弄的逆反行动里。一切的一切,从小时候到成人,好像变了好多,又好像并没有变什么,“从三岁看到老”,似乎有些迹象在我们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显现出来,伴随着成长这种迹象不断放大,最终成为我们现在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