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邱栀子订婚了，慕容雪……
1
这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邱栀子家的未来女婿顾顺良上门来了！
只见顾顺良穿了一双新皮鞋，系了一条新领带，头发用发胶喷过，浑身崭新地骑了一辆旧自行车来到了邱栀子家的楼下。自行车把上叮叮咣咣地挂了4瓶酒，2瓶蜂蜜，一篮水果。
“雄赳赳啊，气昂昂，去见丈母娘！”顾顺良随意地哼着歌提着那些叮叮咣咣跑进了楼道。
这时，那双暗处的眼睛又在看着顾顺良了。
邱栀子家里，邱美娥母女正在厨房里忙活。
邱美娥边煎着鱼边兴致勃勃地说：“小伙子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工作真是不错，文化人。”
“人长得也帅，一米八的个头——”邱栀子给母亲打着下手道。
“砰！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邱美娥听罢慌乱地赶紧去照镜子、抚头发，又往脸上补妆，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邱栀子笑道：“妈，瞧你，紧张的这样儿，倒像自己是丑媳妇，初见公婆。”
邱美娥笑道：“你知道什么？我是不能让未来女婿小瞧我这个妈，小瞧咱们家。”
邱栀子忙跑过来开了门，顾顺良一进门，邱美娥的眼睛就亮了，喜形于色道：“这么帅的小伙子啊？好！好！”说着，连忙洗净了手，这就忙不叠地端茶倒水，削苹果。
一道又一道的菜被端上了餐桌。3个人坐下来吃饭。
邱美娥满脸喜爱地看着顾顺良，不停地让道：“吃菜！吃菜！”
顾顺良拘谨地坐在那里，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谢谢！谢谢阿姨！”
邱美娥问：“小顾啊，你哪个大学毕业的来？”
顾顺良道：“北京师范大学。”
邱美娥喜形于色道：“真好！是名牌啊！给外人一说，我这脸上多有光！”
邱美娥说着给顾顺良夹了一个鸡腿：“尝尝阿姨的手艺！”很快又问：“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境况怎样？”
“我父母都是农民，家里很穷。”顾顺良低着头说。
“什么？”邱美娥脸色一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嗖地一下又把鸡腿夹回去了！
一旁的邱栀子赶紧给母亲使眼色。
邱美娥神情有些黯然地重新坐了下去，问顾顺良：“小顾啊，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一个月一千多。”
“工作倒是不错，文化人，只是钱挣的少了点。”邱美娥高高在上地评论。
很快，邱美娥又问了：“你在BJ有房么？”
顾顺良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再次低下头小声道：“没有。”
邱美娥的脸一下又变了，下意识道：“那你拿什么娶我的女儿？！”
这之后，邱美娥的脸就开始耷拉下来了。
顾顺良见状赶紧表态：“阿姨，虽然我家庭条件差，事业也刚起步，暂时买不了房，但您放心，我会努力奋斗的——我现在虽然什么也不拥有，但我会力所能及地把我所能给的温暖和呵护都给栀子。”
邱美娥冷冷地撇了撇嘴：“空话谁都会说，又不上税，”并说了句，“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回屋歇会儿去。”就把顾顺良给晾那了，带来的礼物也灰溜溜地堆在屋角。
顾顺良羞辱难当，站起来跑了。
“顾顺良！”邱栀子在后面赶了出去。
跑到楼外后，顾顺良已经没影了。
邱栀子懊丧地跺了跺脚。
2
“妈，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显得多没礼貌，多没教养啊。”邱栀子回来后，一进门便气冲冲地埋怨母亲。
“这门婚事我坚决不同意啊我跟你说！”邱美娥连连摆手，“无地位、无金钱、无背景、无房产，一典型的‘四无青年’，你还往家领？领什么领？！”
“市侩气！”邱栀子又埋怨母亲。
邱美娥苦笑一下道：“我市侩气？我俗？我干涉你们的好姻缘？等有一天，你背上几十万的房贷，想钱想的眼睛都绿了的时候，他那些农村的穷亲戚，不但一分钱的忙都帮不上，还给你们添这样那样的累赘，到那个时候，你就不说我俗了。”
顿了顿，邱美娥又说：“我现今，对没本事的家庭充满了厌恶，是因为眼见着，那些条件好的家庭，孩子享的是怎样的福，邻居家闺女找的对象，公婆有一套商铺，一年的租金就是40万，花300万在三环内买了套房子。再看看那些条件不好的家庭——更别说那些农村出身的孩子，仅因为小时候粗茶淡饭的养育之恩，对那个家，有一辈子还不完的债，你妈我是有切肤之痛啊，我这辈子算完了，指望你改变门楣啊！”
邱栀子分辩：“但农村长大的男孩也有很多优点啊，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没人依靠，所以压力更大，动力更足，也更加勤奋耐劳，比很多平庸的城市男不知优秀多少，还有，我不是没接触过那些拥有很多的男人，因为他们的拥有，女人在他们的心里便变得轻贱。”
“不行！农村男负担太重，咱家这个情况，我是要靠你养活的，再养他家，一个男人要养两个家，哪里担得起啊，再说他农村亲戚过多会影响生活。咱家我这一辈子就深受农村亲戚的苦了，好不容易你这一辈子算是正宗的北京人了，你再招惹上顾顺良身后的一大家农村人，七大姑八大姨的，整天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邱美娥态度坚决道。
“妈，别一口一个‘农村人’的，我怎么觉得这话这么刺耳呢？你不是农村出身的么？如果不是老家的亲戚，你的心理优越感从何而来？”
邱美娥被戳了软肋，气急道：“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你看看周围的人家，哪家的夫妻吵架不是因为缺钱心烦、互相埋怨？”
邱栀子说：“没准顾顺良是支潜力股呢？在这个情感浮躁的年代，房子再大也关不住爱情，一起奋斗出来的东西享受着才踏实。”
“将来的事，谁都难说。咱娘儿俩的日子原本就穷，再也受不了你将来的小日子穷。不然咱娘儿俩还有什么盼头啊？”邱美娥又抹起了眼泪。
“不管怎样，我还是挺喜欢他的。”邱栀子又说。
“你别在我面前说那些虚头八脑、不着调的事，结婚过日子，连油盐酱醋都没有的日子，你的心情能好么？什么情啊爱的，温饱问题都没有解决，饿着肚子的你有心思去谈情说爱吗？”邱美娥烦躁道。
邱栀子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干吗非要啃老？我们就不能用自己的努力换来富裕的生活吗！你干吗非要干预我们的事？”
邱美娥心生寒凉，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也罢，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还落埋怨，当恶人，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该说的话我都说在前面了。我到处托人给你介绍对象，临了，倒成了狗拿耗子的了，好像我是你幸福生活的拦路虎似的，也罢！天要下雨，女要嫁人，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到时候，撞了南墙可别回家来哭。”
“我就是要饭去，也不回家来哭！”邱栀子赌气道。
“这话可是你说的，你再说一遍！”邱美娥气道。
一阵冲动之下，满脸铁青的邱栀子拿起手机便打：“顾顺良么？我答应和你结婚！”
邱美娥听罢像受了重大打击般，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邱栀子见状回到沙发上坐下，酸涩地苦笑道：“妈，其实，婚姻绝不是我真想嫁什么人，而是在有限的结识范围内，我只能选择的那一个。哪个女人都想找一个白马王子，可是你看看我，一个住在这么旧的房子里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结识王子的机会？即便结识了，人家能看上我么？你看看我，一面是即将消逝的再也耗不起的青春，一面是无可奈何的现实。”邱栀子情绪黯然道。
“妈，还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单位那个女上司老妖婆，老怀疑我勾引她那个丑丈夫，而对我百般欺负，就因为，一个未婚的年青女性在身边，对她年长色衰的她说，是一种安全隐患，她想当然地认为，我会对她的婚姻构成威胁。你说妈，这哪跟哪啊？！”
邱美娥一听一下就气炸了肺：“什么？！她敢这么作践你？我闺女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啊？！我找她拼命去！”说着便挽胳膊锊袖子地要换鞋出去。
邱栀子上前拽住母亲，苦笑道：“你找她拼命去？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不更无中生有，坏了我的名声了么？”
“说的是啊。”邱美娥回过味来。
“妈，工作上，暂时我又没有更好的去处，只能先憋屈着，赶紧找个男人嫁了是最好的办法，可以换来工作的安宁。人啊，谁都得向现实低头，向处境低头。”邱栀子有些酸涩地说。
邱美娥心疼地将邱栀子搂在怀里：“闺女啊，你受难为了。”
“妈，那你同意我和顾顺良结婚了？”邱栀子看着母亲的脸色问。
“同意结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房子，一个在婚前必须要面对的话题，”邱美娥板着脸说，扳着指头这就数落开了，“房子就像是60年代的‘三大件儿’，手表、自行车、缝纫机。社会风尚标，婚嫁必备品。我把女儿养到这么大，如果这臭小子连个房子都没有，怎么能让女儿嫁他呢。况且，他要是没个房子，我在老家的亲戚们面前，多没面子啊。”
邱栀子苦笑道：“他哪里能买得起房子？我去过他租住的地方，只放得下一张床。”
“买不起也得逼着他们买！不管怎样，在这件事上我们绝对不让步，如果这次忍了，以后真结婚了，就再也买不起房子了。”邱美娥道。
邱栀子苦笑道：“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有多少完全凭借自己的能力买得起房子的？有房者，不过动用的父母的积蓄。找有钱的对象？哼，哪是找男人啊，而是找对方的父母。”
“你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这样吧，让顾顺良的家长来BJ一趟，先办个订婚仪式，双方的家长坐下来，谈谈结婚的问题，郑重地把房子的事提到日程上来。”邱美娥板着脸自恃道。
3
邱栀子和顾顺良下次约会的时候便把母亲的意思都跟顾顺良转达了。
“不能先租房过渡一下？”顾顺良愁闷道。
“我妈说了，她闺女无房不嫁。”邱栀子苦涩道。
顾顺良惨淡地笑了笑：“我工作这几年，只攒了两万元的积蓄，离首付还差得远哪，即便我们能付得起首付了，以我们两个人的收入，也还不起每个月的贷款。”顾顺良被勾起了伤心事，嘴角撇上一丝愁闷的苦笑。
“可那是生活最基本的要求。”邱栀子说。
过了会儿，顾顺良看着邱栀子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栀子，虽然我功不成，名不就的，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们先把结婚证领了？”
“一定要让我嫁个有房子的男人，是我妈心中的坚持。我耽搁到这个年龄了，再妥协，亲戚们会笑话她的，”邱栀子犹豫着开了口，“也许因为我家里一直住房紧张的缘故，我妈特别渴望我在这座城市里能拥有一套像样的房子。”
“谁不想拥有一套房子哪？”顾顺良苦涩道，“我父母一辈子土里刨食，供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压根没能力再管我买房的事。”
这个时候，邱栀子的手机响了，“怎么啦亲爱的？”邱栀子亲昵地接着电话，走到一边去，跟电话里的人小声嘀咕着什么。
通完话后，顾顺良有些醋意地问：“跟谁通电话啊这么亲密？”
“是个大美女！”邱栀子笑道，她忽然想起个事来，说道：“我该在订婚前先介绍你和慕容雪认识，考验一下你对其他女人的免疫力。慕容雪可是个大美女，又有才，会写小说，太多美好济于一身，男人见了她，很少有不动心的。”
顾顺良逗贫：“你是希望我对她动心呢还是不动心？”
邱栀子说笑着便去扭顾顺良的耳朵道：“慕容雪可是惯会谈情说爱的，你若敢动歪脑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顾顺良佯装疼地叫：“哎吆！”
邱栀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不过若是慕容雪喜欢你，我可以将你分她一半。你们男人间的友谊，讲究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和慕容雪间的感情哪，深厚到可以一切共享。”
顾顺良拱手笑道：“够大方，邱大女侠！”
4
回到编辑部内，顾顺良便跟小兄弟石利诉起苦来了：
“唉，漂着不易，想结婚也难啊。找个好女孩难，找个好的丈母娘更难啊。当你遇上一个好女孩的时候，谁想到后面会配送一个极度势利的丈母娘呢。你不知道，我每次去她家，她都门缝里看人，什么厕所的抽水马桶堵了，灯泡坏了，油烟机该擦洗了，为了讨好她，我努力钻研，刻苦学习，整天忙得屁颠屁颠地，终于成了她们家的厨师、电器修理工、泥瓦匠、修车师傅、水暖工...，我简直是他们家的万能长工啊，就这样，还是不肯把女儿嫁给我啊！”顾顺良愁苦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石利笑道：“我猜的没错的话，顾哥的未来丈母娘是无房不让女儿嫁，是吧？”
“是啊，房子，这个没血没肉的东西，已不仅仅是居者之屋，它裹挟着人们对立足BJ的渴望、对稳定而有尊严的生活的期待。”
“当下中国女性对婚姻的期待中掺杂了太多的利益考虑。我认为许多中国女性对于未来伴侣的要求反映了她们的软弱而不是强势。女性过度依赖男性，生活中她们生怕自己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转而依赖男性的给予。为什么她们不能和伴侣一起努力工作买房呢？”顾顺良苦笑道。
“实在不行，我把父母给我买婚房的钱借给你付首付，”石利拿起顾顺良桌上摆着的邱栀子的照片看，说道，“顾哥能找到这么一位未来嫂子可不容易，嫂子是北京户口，以后孩子的户口可以随他妈，这样以后孩子的上学都没大障碍了，还能在BJ参加高考，清华、北大的录取线比外地的考生低一百多分。”
5
顾顺良很快将邱栀子母亲的意思转告给了老家。
很快，顾顺良的父母领着男男女女的十多个人来到了北京火车站。一个个穿着土气，外人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顾顺良前去接站，先后喊着：“叔”、“舅”、“姨”、“姑”、“婶子”、“表姨”。
“先去看天安门！”其中一个亲戚说。
“好，先去看天安门！”顾顺良热情地说。
顾顺良走到一边去小声对母亲说：“来这么多亲戚干什么？又不是打架。”
“都是亲戚，让这个来不让那个来的，怕人家挑理。”母亲说。
医院办公室内，徐老太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份杂志。
座机电话响了，徐老太拿起电话接：“喂？”
“请问，邱栀子在么？”里面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男音，声音激动得有些微微的颤抖。
徐老太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快，道：“她请假在酒店办订婚宴哪。”
“哦，是么？”电话里的男人意外道，即便是在电话里，也能感觉到对方失落的情绪潮水一样褪了下去。
徐老太放下电话后对着话机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哼，都订婚了，还招三惹四的！”
在一家酒店里，两家人坐在了一起。顾顺良一一给双方做了介绍。大家边吃边聊。
顾顺良这边的亲戚们都一身土气，女方这边只邱美娥和邱栀子母女，气势上便显得势单力薄。
两家各自的穿着、身份有一种无形的攀比。
因为人少，邱美娥尤其要长出气势来，从心理上压住对方。故而，邱美娥板着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摆足了做丈母娘的谱，“是订婚，又不是打架。来这么多人干什么？”邱美娥先发制人道。
男方一帮人便悻悻的。
邱美娥与顾顺良的母亲对视的第一眼，内涵复杂，有好奇，还好像一场无形的较量，拉开了序幕。
顺良娘表面上故作亲热，先拉住了邱美娥的手：“亲家母！你看两个孩子要订婚了，能娶到栀子是我们老顾家的福气，我们家是高攀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是我们能做到的。”
邱美娥居高临下地说：“三金必须得准备好。”
“那是自然的。已经准备好了，”顾顺良的母亲悻悻着，打开了一个首饰盒子，露出了里面的金光闪闪，“金项链，金耳环、金戒指。亲家，栀子，你们可满意么？嫌小的话，咱们再换！”顺良娘陪着小心说。
邱美娥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按风俗，彩礼钱总得有的。”邱美娥又说。
顾顺良父母显然没有预先准备，脸上一阵不自然，顾顺良父亲陪着小心问：“亲家母，这次因为来得仓促，没带上，回头我让顺良给您送家去。你看多少合适呢？”
“你们看着办吧，最少也得6万啊吧，让栀子在同龄的女孩子们面前别太丢面子就行。”邱美娥高高在上地道。
顾顺良父母的脸色一下就白了，顺良娘赶紧说好话：“我们农村条件差，一辈子在土里扒食，手里攒不下几个钱。”
“妈，彩礼钱别要了！都挺不容易的。”邱栀子在旁插言。
“都不容易，就你妈我容易？！”邱美娥气道。
“亲家，赶紧吃！吃！”顾顺良母亲又让，生怕女方再生事。
邱美娥端着架子说：“要想结婚的话，必须得在BJ有套婚房。”
顾顺良的母亲顿时急了，脱口而出道：“这BJ的房子这么贵，就是把我们老公母俩扔进油锅里熬成渣，也榨不出那么多钱来啊。”
邱美娥撇了撇嘴，气恼道：“嗤！没钱？！没钱你们娶媳妇干什么？没钱你们拿什么娶媳妇？”
顾顺良的父亲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堪，掏出一根纸烟抽起来，是最廉价的那种自己包烟叶的纸烟。
邱美娥被烟呛得咳嗽了几声，不屑地撇着嘴：“现在哭穷了，早干嘛去了？自己家生的是个男孩心里没数么？应该打小就开始为儿子以后的结婚、买房攒钱的，还有脸抽烟！那是抽烟么？那是一根根的抽钱！”
顾顺良父亲夹着烟的手指一下停住了，尴尬在那里。
“当然，我邱美娥也没本事，可我生的是个闺女啊。”
顺良娘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年轻人先磨练磨练，租房子过渡过渡，以后有条件再买？”
邱美娥板着脸说：“没房子怎么结婚？既然今天不是来谈婚事的，那就不要浪费口舌了！以后有能力买了房后再说吧。”说着便站起身来拽着邱栀子往外走。
顾顺良紧张得什么似的，下意识道：“阿姨，等等！”
邱美娥站住了，扭过头来看着顾顺良。
顾顺良灵机一转，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有个同事很有钱，我能从他那里借到钱付首付——一个月内，我一定把房子买到手——”
邱美娥的眼睛一下亮了，重新坐回了座位上，道：“既然这样，还有的谈。”
邱栀子狐疑地看着顾顺良。
顾顺良母亲也半信半疑地看一眼儿子顾顺良，道：“下面就商量婚礼的事？”
“好，我们商量婚礼的事。订酒店得花5万多，请客人、找婚庆公司得花5万多……”邱美娥扳着指头一一说起。
房间里的空气兀地皱了起来，这时，顾顺良的父亲，也就是邱栀子的未来公公开口了：“在城里办一场婚礼太贵了，不如在我们老家办，简单又省钱。”
“在你们老家办？让我们女家亲戚们到农村去参加婚礼去么？”邱美娥不满道。
“我们村里有个风俗，谁家有事的话，全村的人都得随礼。我们随了这么多年的礼了，总算轮到我们家有喜事了——再说了，儿子结婚，也是一种光彩，何况，又娶了栀子这么好的一个BJ媳妇，也让我们在十里八乡的显摆显摆！”未来婆婆看着邱美娥的脸色讨好道。
“敢情，让我闺女给你们顾家村充门面去了。”邱美娥有些自得道。
“妈！”邱栀子小声嗔怪母亲。
邱栀子的未来婆婆满脸堆笑地看着邱美娥的脸色说：“在农村办婚礼也挺热闹的，要请戏班，放鞭炮，流水酒席要摆上整整一天——”
邱美娥板着脸依然坚持：“婚礼得在BJ办。我们女方这边还得请一大家子亲戚呢。”
场面再次僵在那里。
这时，顾顺良的父亲嗑了磕烟袋锅板着脸发话了：“是我们男方家娶媳妇，该听我们安排。婚礼就在农村办！”
邱美娥一下被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邱栀子见状接过话茬道：“妈，我喜欢在农村办，新鲜、热闹，在BJ办，千篇一律的，没什么意思。”
“那就从农村回来后再在BJ办一场！”邱美娥板着脸道。
“好，那就听亲家母的。在老家和BJ各办一场。婚期订在春节前，阴历的年二十六。您看怎样？”顾顺良父亲看着邱美娥说。
“春节前办？天那么冷，我就没法穿婚纱了。”邱栀子说。
“穿件红羽绒服就行了。”顾顺良在旁劝。
“婚房得过了我这一关后再说婚期的事！”邱美娥甩下这句话后站起身来硬拽着邱栀子气昂昂地走了，不欢而散。
剩下顾顺良这边的亲戚们坐在空荡荡的包间里。
“娶了这家的闺女，以后我们顺良得受气了，会处处被他那个丈母娘压着。”其中一个亲戚议论。
“不就是生了个闺女么？端的那架子像慈禧太后似的。”另一个亲戚议论。
顾顺良看到自己的母亲哭了，使劲压抑着，用衣服袖子咬住袖角。
“娘，是我自己没用，让您们受委屈了。咱跟她们家散！哪怕我一辈子不娶媳妇了，也不能让二老再受一点委屈。”顾顺良心疼道。
顾顺良的母亲倒是看得开，抹干了眼泪道：“傻儿子，说什么气话，我看那个邱栀子还行，不像她妈那样，再说了，哪家娶媳妇前，男家不受女家的气啊？嗨，一辈辈，一家家的，都这么过来的。等媳妇娶进门，女家就没法拿捏我们家了！”说到这里，顾顺良的母亲紧咬着嘴唇，脸上掠过一丝狡诘。
顾顺良父亲在旁让：“说的是，大伙儿快吃，吃不完咱打包！”
一帮人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唯有顾顺良，愁闷得两眼发呆，傻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6
“妈，瞧你，这辈子可逮着一次当丈母娘的机会，瞧端着的那个样子，可摆足派头了！”邱栀子回到家后一进门便埋怨母亲，“再说了，咱家又没穷到那个份上，何苦非要从他们手心里抠那点钱？！”
邱美娥指画着邱栀子数落：“傻丫头！你哪里知道，没有付出过代价的东西往往不知珍惜，首先，彩礼体现男人的诚意。再说，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榨出点油水来，等你进了门，就什么也抠不出来了。”
“这次订婚，亏了没让咱们老家的那些亲戚们来，不然，让她们一看，你要嫁的这家，一大家子的农村人，多丢面子啊。”邱美娥说。
“你看看顾顺良他父母的穿着，穷的让人辛酸，哪里还有钱买婚房？”邱栀子道。
“邱栀子，你已经不知好歹了，我现在当恶人，也是为了你将来啊，我现在一时的心硬，为了换来你一生一世的衣食无忧啊。”邱美娥生气道。
邱栀子见状只得缄口了。
7
这同一天，郑军武的别墅前，慕容雪兴致勃勃道：“我们的订婚仪式，就在别墅里举行如何？我把我的朋友喊来，你喊你的朋友。”
郑军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拉着慕容雪的手走向汽车，郑军武开车载着慕容雪离开了别墅区。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家汽车4s店前。走进店内大厅，郑军武牵着慕容雪的手来到一辆红色的跑车前，眼睛里泛着笑泡道：“想把这辆车送给你，喜欢么？上去试试！”
慕容雪难以置信地看一眼郑军武，兴奋异常地去试车。
买车手续很快办完了，郑军武又领慕容雪去翠微商厦给她买了大钻戒，又让慕容雪一件又一件地试穿着原来想都不敢想的高档时装，并将它们一一收入囊中。
晚上，两人在一家豪华酒店的雅间里吃饭，“鱼翅、鲍鱼、海参汤.……”郑军武熟稔地点着一道道的高级菜。
慕容雪幸福地偎在郑军武的肩头，旁边的女服务员以异样的眼神看着慕容雪。慕容雪赶紧欠身闪开。
郑军武道：“你现在该明白了，我为什么不愿大张旗鼓地办什么仪式。”
慕容雪道：“我明白，人们会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们。她们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攀附富贵的虚荣女人，跟你在一起，是看上了你的财产。”
“而说我是老牛吃嫩草。我们俩独自享受一些美好的日子，岂不更好？何必要什么订婚、结婚的？”郑军武道。
“我这么见不得光，不会是个小三吧？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离婚证么？”慕容雪看着郑军武的脸色小心道。
郑军武的脸一下沉下来了，啪地一下摔了筷子，不快道：“如果我们俩连这点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的话，还有什么必要在一起？”
慕容雪见状赶紧哄他，用小手指挠他的手心。
郑军武扑哧一下被挠笑了，他拿出钻戒给慕容雪戴上，将那双柔软的手攥在手心里，深情脉脉道：“起码在物质方面，我要让你成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
8
第二天，编辑部办公室内，当顾顺良开口向小兄弟石利借钱时，石利为难道：“我刚看上了一个楼盘，正促销哪，想自己买一套，就没钱借你了。”
顾顺良犯愁道：“唉，怎么办呢？我已经在邱栀子的娘家人面前夸下海口了，未来丈母娘说了，她闺女是无房不嫁。”
“实在不行，就出此下策……”石利付在顾顺良的耳边说。
第二天，顾顺良把邱栀子约了出去，说着什么。邱栀子一听一下炸了，连连摆手。
顾顺良耐心地说着什么，久久地。邱栀子终于被说服了，点点头。
9
不久后的一天，一个环境不错的住宅小区里，邱栀子和顾顺良领着邱美娥兴致勃勃地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地。“这小区的环境还真不错，绿化真好。”邱美娥满意地点着头。
三个人又进了一套两居室的室内。
“这客厅不错！”邱美娥进去后兴奋地感慨。
“这是主卧室。”顾顺良介绍给邱美娥，神色有些心虚。
“哎呀，这么大的阳台！在这阳台上挂满吊篮！多好！”邱美娥感慨。
邱栀子目光闪烁地躲开母亲亮亮的眼神。
最后，邱美娥满意地对顾顺良说：“成，这房子不错。那就按你父母说的，婚期定在腊月26，你们去登记吧！我这就领你们去看家具去！买家具的钱我出！”
顾顺良如获大赦般把邱栀子紧紧拥在怀里。
10
邱美娥三个人看完房回来疲惫不堪地从公交车上下来，往家里走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另有一双深沉的眼睛在不远处的一栋楼里的一个窗口里正关切地看着她们和顾顺良。
邱美娥一瘸一拐地进了门后赶紧泡脚。
邱栀子发现了什么，扳过母亲的脚惊道：“您看您的脚糙的，都长老茧了。”
邱美娥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顾顺良去卫生间的时候，邱栀子悄悄问母亲：“妈，你最近又出去找我爸爸了？”
邱美娥神情一下变得很悲苦，泪水汪汪道：“你不是要结婚了么？他该参加一下独生女儿的婚礼。”
邱栀子劝：“妈，要不，就别找了？如果爸爸想回来，是不用出去找的。如果爸爸想在这个家里呆，当初，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我呆在家里的话，心情会更糟，会活活被那种坏情绪给沤死，出去找着，每时每刻就有希望。我就是想不通，那么多的苦日子，咱们一家三口苦苦地熬过来了，他怎么能全忘了？工作、家庭，说抛下就全抛下啦？那个小狐狸精就有那么大的魅力？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啊！”邱美娥说起这茬来，泪水又盈满了眼睛。
“妈！”邱栀子的泪水也出来了，将瘦削的母亲揽在怀里拍拍她安慰：“既然这么放不下爸爸，何苦当时
拿着爸爸留下的离婚协议去办手续，然后登报公示离婚？如果不办离婚手续的话，也许爸爸对这个家还有念想，还会回来——”
“我当时也是一时好强，可即使办了离婚，他就真能把咱娘儿俩忘得一干二净了？”邱美娥偎在邱栀子的肩上，似乎感觉到了力量，“真好，你结婚了，我心里这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以后我就能抽出更多的时间去找你爸爸了！”
顾顺良从卫生间出来后，邱美娥谆谆教导：“顾顺良，以后，你一定不能做负心的男人，不是我嫌贫爱富，主要是我们家的情况太困难了。我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还需要邱栀子养活，她若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这日子实在没法过。”
顾顺良道：“以后我和邱栀子一定好好干事业，争取多挣钱，孝敬两边的老人。”
邱美娥笑道：“这话我爱听。”
说罢，邱美娥便忙不叠地给顾顺良做这样那样的好吃的。
11
邱栀子和顾顺良这就赶紧准备结婚的事，先是领结婚证。
邱栀子拿着那个鲜艳的结婚证和一张请假条硬气地往顶头上司徐老太那里一放，脆生生地道：“主任，我要请婚假！”
徐老太面露惊喜道：“吆，这么快啊邱栀子，恭喜你！”说着飞快地在请假条上龙飞凤舞地签了字。
邱栀子拿起婚假条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徐老太，心里冷笑道，“哼，这下，你那颗整天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总算踏实了吧？！”
随后，邱栀子便忙着拍婚纱照，布置新家，提前买回老家的车票。
买车票时，顾顺良尴尬地对邱栀子道：“我那三万块钱，除了那个的，剩下的寄回老家去准备婚宴了，我身上，只剩下八块钱了，车票，你买？”
邱栀子平时的工资都交给母亲保管的，便去跟母亲要。
“什么？他穷到这份上了么？拍婚纱照的钱不也是你出的么？”邱美娥吃惊地问。
“顾顺良穷的兜里只有八块钱了。”邱栀子心生悲凉道。
邱美娥苦涩道：“敢情，是我们倒贴着把你嫁出去的。这婚结的，真窝囊。”
邱栀子随后便跟慕容雪打电话：“我跟顾顺良，婚期订了，腊月二十六，你有时间么？出来陪我去买结婚的红衣？”
“是嘛，恭喜啦！当然有时间！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么？”慕容雪笑道。
过了会儿，慕容雪和邱栀子已经在街上逛了。
进了一家商场后，邱栀子看上了一件红羽绒服，因为手头上的拮据，邱栀子老在那儿砍价，那个三十多岁、非常瘦的女卖主不耐烦地说：“结婚穿的衣服是不能讲价的。”
但因为邱栀子很喜欢那件衣服，还是买下了。
邱栀子拿着衣服悻悻地离开那家摊位，对慕容雪尴尬地说：
“还没结婚我便意识到‘贫贱夫妻百事哀’了。结婚原本是件喜事，我却让钱愁得眉头都展不开。我知道他家穷，但我没想到，会穷到那种程度。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的这个婚，结的对么？我和顾顺良，将要组成一个家庭，两人会长久吗？我怀疑，担心。推翻一切，还来得及，可我缺乏勇气，因为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我就像一片随波逐流的叶子，来到生活的一个转折点上了。”
“你现在还这个心态，就决定嫁给他，这不是很危险吗？”慕容雪道。
“纵然他穷成那样，可如果我发现他真心爱我的话，我也会跳进这个罗网的，可他真心爱我吗？还是只想结婚，完成一个简单的组合？我觉得我们俩的结合，只是遇到婚点上了，说结婚就结婚了。”邱栀子道。
慕容雪安慰道：“我还不是一样，我想找个有钱人，在遇到一个有钱人后便匆匆忙忙地决定跟他，哪怕他比我大30岁。说穿了，也就是一笔简单的‘财貌’交易，他出钱，我有青春美貌。你爱顾顺良是因他的貌、才、人品，至于他的钱少些，你就暂且讲究些，张爱玲说的对，这世上没有无疮孔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