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林镇南被对方这么一问忽地有些愣住了，随后他的脸上闪过了错愕，惊慌，与几分惶恐。
而那些复杂的情绪最后化为了尴尬的笑容凝聚在脸上。
两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
直到过了有许久，终于一声叹息打破死寂。
“唉，我表现的已经有这么明显了吗?”林镇南在心思被初点破时的惶恐渐渐安定，不知怎么的反而是更加心安了一些。
杨蔑只是轻笑了一声，“算是吧，恐怕就算是你那几个徒弟也有不少看出来了，只是他们不会问，不会说罢了。”
“那可真是造孽……既然仙师想问那我说一说倒是也无妨，这些话我也已经在心里憋的太久了。”
林镇南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露出了回忆的神色，“阿宵是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他们两兄弟很早就拜我为师习武了。
这孩子很有天赋，为人老实本分，从不跟师兄弟们闹矛盾，不只是镖局跟邻里交情也都不错。”
“这孩子没错，错的就是我这个当师傅的而已，看着这孩子越走越远，从开始的惊讶，到后来的骄傲，到了最后有了嫉妒……”
林镇南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似乎是在自嘲一般，“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在嫉妒我这个教出来的徒弟。
这小子太有天分了，可以预见未来的成就远超于我，当他师傅，我不配啊。”
杨蔑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对方似乎真的释然了不少。
显然这些话是真的在他的心里憋了很久，只是因为顾忌脸面以及一些别的东西让他无人倾诉，直到现在才有机会说出来。
“当师傅的如果有十分本事，徒弟能学到七八分，那这个徒弟算是合格了，不过也就到这了，天赋所限自然不好说什么。”
“如果徒弟能青出于蓝学了十二分甚至二十分的本事，做师傅的也高兴，甚至能逢人就说这是我教出来的徒弟，这是把自己的本事发扬光大了！”
林镇南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但是如果徒弟十倍甚至百倍胜过师傅，人家便能说你这个师傅何德何能教出来这样的徒弟，怕是跟别人学到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毕竟这师傅实力就到这儿了凭什么教出这样的徒弟，胡咧咧说这是自己教出来来的，这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呢，谁信呐！
我们行走江湖干这行当的可以不要命，但是不能不要脸啊。”
杨蔑闻言不由得哑然失笑，算是听明白了对方心中顾虑，但是对此也并不做评价。
虽然对方在说这些事说的十分平静，但也听出了对方的不甘与纠结，或许对自己来说并不算什么事但对他来说确实很重。
林镇南长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半哭半笑，“都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但是这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将压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确实是好受了不少，随后也是坦然看向了杨蔑等着对方的态度。
嘲笑也好，厌恶也罢。
说实话就是自己也有些看不起自己，但是有的事就是这样，即使什么道理都懂但是真正落到自己头上的时候却又是两样了。
这一次也是一样，如果不是阿宵挡在众人的前面，恐怕包括自己身后的这一伙人早就死光了。
但是即使如此，在获救之后发现对方垂死，自己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心中庆幸。
那时候想的是，如果他就这么死了的话该多好啊……
“罢了，你们师徒的事情我不过多干涉，聊聊正事。”杨蔑并没有对这家伙的心态多做评价，更没有任何准备劝慰的意思。
救人易，救心难。
这种事情只有他们自己能够解决走出来，自己插手没有意义。
“您是想要赤牙帮的事吧，这个帮派我们倒是知道，毕竟走镖的黑白两道都要接触，不过要说交情那的确是算不上。”
林镇南说到正事的时候很快调整好了状态，认真地说道，“这个赤牙帮是近几年才兴起的小帮派并不算什么大势力。
这回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来劫镖也确实是有些蹊跷，但其余的事情没有根据也很难下定论。”
“都杀到跟前了都不知道缘由？那你知不知道你们这趟镖走的是什么？”杨蔑伸手拍了拍身旁马车上的大箱子笑道。
林镇南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但依旧是一头雾水，犹豫了片刻还是坦然回答道，“这是送往逸城的一车矿料，交镖的人信得过，也没有必要挖这么个坑害我。”
原本签了保单的货是不能轻易泄露其中信息的，但是眼下这个情况显然也不适合藏着掖着。
在遇袭的时候自己其实就已经想过究竟是谁要对镇威镖局出手。
但是最终想了一圈却终究还是没有想明白，这车矿料虽然确实价值不菲，但是也不至于到让这几十号人丧心病狂的程度。
“所以说你根本就不明白运的是什么东西。”杨蔑伸手屈指瞧了瞧一只铁皮箱子，咚咚咚地敲，“正主出来露个面吧，还准备藏到什么时候？”
林镇南微微一愣，随后错愕地看向那只铁皮箱，感觉脑子被对方弄的有些迷糊了。
然而随后更让自己诧异的是那只铁皮箱上的锁咔哒一声自己掉落了下来，那盖子从里向外缓缓被推开，一道身影从里头爬了出来。
“你是谁！”林镇南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有些惊恐地看着那只箱子里钻出来的青年。
原本签保单之前自己分明已经将货物都检查过一遍，锁上之后更是从未再开封，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箱子里居然还藏着一个人。
“嘿，你这家伙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啊……”那青年抬头先是看了一眼杨蔑，伸了个懒腰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扭头看向了林镇南清了清嗓子笑道，“在下欧冶言，还请多多指教。”
“欧冶？”林镇南错愕地看着对方，露出了几分难以质疑的表情，脸上有几分惊疑不定。
欧冶言看到对方的反应也是十分满意，点了点头继续了对方肯定的答复，“没错，欧冶，就是逸城欧冶家的那个欧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