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天子钓鱼
大门宫北面太液池蓬莱仙岛上。
太液池中的野鸭在湖饱腹而归,畅情的游来游去,它们已学会了生在帝王家的斗角勾心。
湖中的野鸭,经过数百年的进化便有了灵性,若是个子小的站在湖边,拿根短竹竿挥来挥去,那便游的急进一些,远离岸边游得远远的。
若是个子大的拿着一根长棍子抬在水面半天不动,那便缓慢游向岸边近一些,他们手中投得鱼料可以肆意吃到饱。
郯王李经、冀王李絿一左一右在李纯身旁盘坐。
三人双手都握着细竹做的鱼竿,闭目养神。
冀王李絿的手中握着的竹竿微动,他睁开眼睛抬起竹竿回拉鱼线。
“哎,上钩了,上钩了。”
李絿激动的站起来往回拽。
皇帝李纯听到李絿激动的拉鱼竿,抿嘴一笑并没有睁眼。
郯王李经看着湖里的局势摇了摇头。
湖中的那群野鸭似乎比李絿还急,鱼儿刚露出水面就被野鸭们争相夺食。
一只肥硕的大黑鸭将李絿的猎物叼走。
“哎,这鱼上钩了也上不了岸呀。”
李絿此时的心中有些急躁,他的木桶中只有微小的一尾鱼儿。
李纯跟李经各自木桶中,则是有一尾体重相称的鱼儿。
旁边香炉中的线香烧去一大半,这是太监插上的最后一炷香。
之前烧过的五根已经化为灰烬被小太监用铲子轻轻磨平。
李经突然感觉到鱼竿被拽的力道有些儿大。
“皇兄、皇弟,这这条尾鱼应该很肥。”
“那还不是被野鸭子给叼走了。”
李纯没有做声,闭目养神。
只要小太监没叫时辰已到,那便是静心盘坐。
“那不一定!”
李絿以为二皇兄的李经即使钓到肥鱼,也会被野鸭给活活叼走。
李经一手稳住鱼竿,一手往旁边不远处抛洒诱饵。
“这个臣弟刚才竟然没想到。”
李絿抓抓自己的后脑勺。
心中有些懊悔,倘若方才自己向皇兄一样将诱饵往远处抛洒,那么他的木桶中不至于只有一尾跟泥鳅一样大小的鱼儿。
“为兄现在教你,且看且学。”
乘野鸭子畅游围成团吃李经撒的鱼饵之际,他手干脆利落的抬起鱼竿,水中的鱼儿离开水面。
李经将鱼儿放入自己的木桶之中,将小的那条让太监手捧着到远处轻轻的放回池中。
李絿看着二皇兄桶里游着的大肥鱼忽然恍然大悟道:“这是三十六计中的调虎离山。”
“对咯。孺子可教,一点就通。”
李经收起鱼竿,拍了拍手,转头看了一下线香只剩一刻的时间,有这条鱼足以胜券在握。
“看来这次得听二哥的了。”
李絿看着三只木桶中,独有李经的木桶中一只大肥鱼在拍打着水,不到一会儿就便放弃挣扎安稳的躺在里头吐着泡泡。
“未必!”
李经说完将手指放在嘴前,然后往李纯抛竿的方向指去。
李絿立即心领神会的没有出声目光往手指方向看去。
那是一条比李经桶中还大两倍的鱼,若是这条鱼被李纯钓起来。
那必定得听李纯的,迎礼之后,便将二皇子澧王李恽留在京师。
李经自感冥冥之中似有天意。
李絿是同意将李恽留在京师,只是他的垂钓技术差两位皇兄太远。
李纯刚好伸手去拿鱼饵撒向湖中。
李絿干脆利落的将小木桶中的鱼饵拿起像泼水一样往湖中倒去。
他将皇兄的倒掉还嫌不够,又将自己的拿来倒掉。
李纯却发现鱼竿有些拽不动。
正在这绝境之中,李经利落的与他一起拉住鱼竿。
“好大一条鱼。”
李絿将这条草鱼抱在手中。旁边的木桶已经装不下。
李絿尽量用肩膀压住尾巴,让这条大肥鱼安静一些。
李经摸鱼身,猛憋了一口气终于是开了口“陛下,你赢了。臣弟听你的。”
李纯摸摸鱼头,将大肥鱼从李絿手中接了过去。
“若无郯王相助,这条鱼儿也许朕掉不上来。”
大鱼在李纯的怀中像个温柔的玩偶。
说完慢步走到岸边,李絿跟李经要往前走,两个小太监将手在李絿跟李经面前一拦,挡下他两随行的脚步。
剩余的两位则是伸手在李纯面前一护,生怕陛下稍有不测。
养在皇家池子中的鱼只有一个使命,那便是验正这流动中的水有没有毒。
“噗通!”
一尾大肥鱼被李纯轻轻的丢入太液池中。
水花溅湿李纯的龙袍,李纯却极为的开心,这是他自武相遇刺七日以来第一次脸上真正的露出了笑容。
“武相遇刺的那日,至今日。朕也体验过了一把酸甜苦辛。”
武相遇刺的第二日而后,只有几位亲王,太子属官的那批人也是到齐的。
其余各部则是主和派的人则是参差不齐。
李经立即恭敬的给李纯行了一叉手礼并安慰的道:“陛下,切勿因此事伤了龙体。祖宗打下的基业和治国之道,咱们非一朝一夕就能参透,更莫因此挫折就放弃中兴大唐之志。”
李絿提着两个装桶的鱼,这回没有任何一个太监敢拦他。
“就是,陛下,皇兄说得对。泾师之变咱们都挺过来了。还怕他淮西一个小小的吴元济。”
李经桶中的那条鱼肥鱼,被他甩出去不远将水面砸得噗通一声。
“陛下若不敲山震虎,那日后的大唐,岂不那个异姓的乱臣贼子掌握兵权咱就封他当节度使。那咱李唐跟平王东迁,有何区别。”
他那条泥鳅大小的鱼被他远远的一甩,恰似落叶掉在水上,没有任何声响。
李絿恨不得将木桶丢下去让它响个噗通声。
“冀王,你年龄也不小了,有没有看上哪族的姑娘,为兄给你赐婚。”
李纯看着年龄比太子稍小几岁的李絿。
一个风度翩翩、相貌堂堂的男子,像极了自己当年做太子之时,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李絿最初叫李湑,就因为做事不急,带些拖延症,才被先王改叫李絿。
李纯知晓十一弟办事一向拖延,在其它事情上可以拖延,但在婚姻大事上那可拖不得。
太监拿来毛巾将李纯身上的水渍擦得干净。
“这不是拖陛下福气掉到这条大鱼。”
“冀王的婚姻,跟钓上的这条鱼有什么关系。”
李纯顿时一愣,他的婚姻跟自己钓上来的这条肥鱼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此时李经噗嗤一笑,连忙用袖子遮住了自己那张失态的脸蛋。
“他是看上太原王氏之女。”
李经一语道破,李纯恍然大悟,转头见面李絿露喜色,带些羞愧。
“所以冀王跟朕一样希望恽儿留在京师,你是出于这种考虑。”
李纯还是不敢相信的道出中,李絿面露尴尬的点了点头。
李纯也勉强一笑。若是冀王再跟太原王氏联姻,那么北边局势相当于加了一颗定心丸。
唯一让李纯担忧的就是平卢淄青的李师道,成德的王承宗。
虽然王承系刚下嫁了阳安公主做了驸马都尉,稳住了王家,但是未必能稳住那位占据富饶之地、又将左军中尉吐突承璀率领六镇兵马打败的常胜将军。
李纯一想弟弟就这点儿心思,安排他做太常寺少卿可算是安排对了位置,其他的位置可能胜任不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们端来美酒山珍,太监们放的凳子,李絿跟李经就知道坐哪。
三个凳子,有一个稍微高一些。
“不然嘞。我问过恽儿了。”
李纯抬手示意二位弟弟坐下,而等李纯坐下之后,两位弟弟才慢慢坐下。
太监试完菜之后行了个万福礼到后面站着。
玉器酒杯也被装满。
“迎接大典过后,他更希望回去澧州做一个闲散王爷。公事闲余,跟几位当地文人游山玩水作诗和对、与释家参佛悟禅。”
李经拿起筷子,见李纯夹了点菜放在嘴中咀嚼,他才动筷。
李絿则说完优雅的甩袖去拿起筷子。
“朕现在暂时不能放他走了。淮西用兵,太子是一点郭家的将门之气都没沾到,哦,除了会骑马。”
李纯同样更中意与自己的二皇子李恽。
是个才貌双全的孩子。
可是崔群的一句:立三皇子就多了一个郭家做依靠。立二皇子就是以郭家为敌。
昔日大皇子李宁还在时,按照嫡长子继承,郭家也没有什么挑动的理由。
没了长子,李恽就算是德才兼备备,支持他手握重兵的吐突承璀在成德吃了败仗,那也只得让李纯倾向与郭家。
李恒不成气候,可是他背后的将门一族,却是能在朝中一呼百应。
“让他做一些关乎礼仪的小事还行。让他看疆域图、让他决策诸臣之言,那就是人家说什么,他就拿红笔一勾。那还不如不让他看,直接可中书舎人拟旨得了。”
李纯咀嚼着拿起酒杯喝了第一杯。
李絿酒量差,咕嘟了半口。
李经则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
方才退朝时他想将裴武留在大殿里头不说踹两脚,至少要训他个劈头盖脸。
还没等李经叫住裴武,自己却先被李纯叫走。
“陛下。臣弟实在抱歉,之气裴武说刺客刀上有毒那事儿。”
李经说完如坐针毡,就等李纯一顿训斥,最好能从京兆尹这个位置上下来。
“这不能怪你,这是朕跟裴武演得一场戏。如果你知情,那么戏就唱得不像。”
“二哥,连我站那么远都看得出来这是他配合陛下唱得一场戏,裴武是装的。”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是那种说事不经过脑子的人。皇兄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李纯瞟了这位年轻的弟弟一眼,面带微笑,怀疑他是真知道,还是马后炮故意接话夸自己。
李经皮笑肉不笑,原来自己才是被糊弄的那人。自己身为京兆尹,但京兆府实际的支配权并不在身上。
李经举起酒杯心不在焉的道:“哦,那最好。那裴度之伤也并无大碍。”
见李纯点头将酒碰了李经,李经方才安心的喝下整杯酒。
此时的京城各坊门口,粘贴着告示:中丞御史遇刺中毒,能解此毒着赏钱一万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