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避洛阳
保义跟崇德各骑一匹骡马,准备回到离洛阳城西北二十里外的驻扎营地休息,择日过函谷关向长安城进发。
此行使团若是回纥年迈的长辈们还活着一位,那么他必然选择让使团延着黄河天险走多走一段路也不会进洛阳八关。
然儿很不幸,上次遇悍匪突袭使团年迈的长辈一位都未脱险。使团昨日进入虎牢关,昨夜驻营洛阳城西南二十里。
“崇德,箭法不错,今日射杀的猎物足以支撑咱们几日,咱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打,不出十五日便能抵达大唐京师长安。”
保义的箭法比崇德的更胜一筹。在草原上的猎物更为狡猾、警惕,崇德大都数箭落空。
东都洛阳城市繁华,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
洛阳的物资富饶程度甚是长安数倍,洛阳周围很少有百姓打猎为生,只是王公贵族偶尔捕杀。
数十年来洛阳周边猎物甚多。只有西南深处的山棚,会狩捕些。
保义、崇德坐在地上歇息,崇德看这些肥硕的猎物一团疑惑涌上心头。
“阿哥,您说这洛阳的百姓为啥打猎的少?”
“大唐无祖地、祖宅的流民才会甘心当棚民猎户,这些都是深山密林,不像草原能骑马打猎。捕蛇、捕兽进山就有。不过草丛的毒蛇、山上的老虎都不是吃素的。毒蛇五步死、恶虎一挑七。没人傻到进山送命。还有,不是猎户都像我们草原一样人手一匹马。”
崇德想到路途的百姓,平地有手推车,荒山则是背背、肩扛、手提,能用小毛驴的甚是极少。保义看着眼前的这些猎物,倍感欣慰。
“崇德,你的箭术路过大唐的这些路上进步了许多。”
“哥哥教得好。一会儿再到洛河边射杀几条鱼,大唐柴火随处找,今晚咱就篝火舞蹈吃烧烤。”
崇德说话间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他咽了一口口水。
一旁的保义闻言也很期盼着今晚的篝火晚会,这几月他们绷紧的神经末梢终于是松弛了下来。
吴元济忤逆与大唐交战,淮西与大唐僵持一年有于,各方节度使拥兵自重。回鹘使者路过河北道时路遇到绿林好汉,虽胜,但死伤过半。
“对了,崇德,方才那位你抱着的大唐公主是不是叫李定安?”
哥哥保义边说着边转头看向弟弟崇德,谈及方才那位公主时,保义明显看得出崇德面露春、光。
当说出公主名字的那一刻,崇德的面色开始从喜悦开始挂着几丝疑惑。
“大哥如何得知公主芳名?”
“看来她真这么叫。”
保义更加坚信自己对汉文的辨别。身处回鹘却为本次到访大唐他做足了准备,也包括学习讲五年汉语、三年辨认汉字。
保义夺下李定安手中连弩的那一刻,他看出连弩上写着定安公主四字。
得知被自己拽下马的女子是大唐公主保义心感惭愧。若不是弟弟崇德即刻出手相救缓解尴尬,公主坠马毁容,恐怕没到长安唐皇面前回鹘、大唐两国关系就更为紧张。
“原来如此呀!”
崇德听完保义的解释后恍然大悟,他脸上的几丝疑惑瞬间消失,转而取代的是更为灿烂的笑容。
“大哥,看来我也得多学习辨认汉字了。若不是事发突然,公主本来打算跟我们一起同行长安的。”
保义听说一向以学习汉字为耻,独尊回鹘文字为荣的崇德竟然因为一面之缘姑娘改变了想法。
“多认识一些汉字也好,最好能写。将来离开长安或许用处很大。”
“啊,大哥,汉字不是来到大唐才有用嘛?”
崇德看着哥哥保义,只见他面带傻笑。拉开弓箭就射向不远处。
崇德见状策马疾驰向猎物而去,到猎物跟前他身体俯卧马背,单手抓地拎起猎物。
“大哥好箭法,一箭双兔,一公一母。”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保义脱口而出的《木兰辞》崇德一脸疑惑,他的汉语水平尚且达不到这个境界。保义只得用回鹘语言给他翻译一道。
洛阳城西北十五里地外,是本次回鹘使团到访长安的临时营地。回鹘使团虽然一路前来遇到几次山匪突袭,使团的人数虽然减半,目前带着的银两足于让他们所有人在包下洛阳城所有酒店,但是出使大唐之前,可汗、长辈们再三叮嘱不用进入洛阳城。
可汗、长辈们给出的解释是洛阳是京杭大运河的终点站。每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几乎这里的旅店、餐馆日日皆是爆满,来往客商一住就是半年。
再者,洛阳流寇、盗墓贼众多,挖古墓的铲子都叫洛阳铲。
早晨有回鹘使团探子本想进城一探究竟,看看是否如长辈所说的那般,门庭若市。
这洛阳城可是大唐最繁华之地。
长安有金粉梦。洛阳有暖香楼,是大唐勾栏听曲之首。
这两座勾栏听曲之所,使团们早在进大唐疆域旅店歇息之时就被说书人一筐妙语连珠、天花乱坠一顿猛夸。
一辈子从未到过长安、洛阳的说书人从进京赶考学子口中听来的两都加以想象再加改良。洛阳城的繁华地位在此后被冠以神都之名。
长辈们的盗匪流寇之地,竟然是说书人口中的繁华神都?
本来有意避开洛阳的使团们听到探子报京杭大运河边车水码龙,又打听到洛阳城中好些客栈用餐的确要排队,店也有空的。
满怀期待的探子准备进城定下几处客栈。他准备带着使团大肆挥霍的一般。首要任务是去暖香楼打探打探,可以的话包下他十天半个月。
听说那个地方的仙女们都是衣着若隐若现的白丝、黑丝、粉丝。银子给的越多穿得越薄。
探子阿西一想到这洛阳一景就加快马蹄绕城来到洛阳城南边。
定鼎门前,已是重兵把守,李塑的封城令已经下达了两个时辰。
“御!”
“全员戒备!”
探子阿西见松懈的士兵见到自己上桥的一瞬间举起长矛。阿西察觉不对立即勒马站在桥中间。
“弓箭手准备!”
阿西见城墙上的士兵们箭在弦上,定睛一看士兵们的脸上漏出杀意。
士兵老远就看到远处一个回纥人打扮的骑着高头大马站在木吊桥上,虽然马只是一只骡子。
阿西站在吊桥上死死勒住马绳不让它动,若是这匹还带有野性的骡子受惊乱窜,他的结局就是连人带马被城墙上的弓箭手万箭穿心。
阿西只见城墙上的一名守城副将连忙走到城墙石台前。
“桥上何人?入城干嘛?”
“回纥使臣,前往长安面见大唐元和天子。途径洛阳,人疲马乏、补给短缺、想进洛阳城休整几日。”
副将挥手示意弓箭手松开弓弦放松警惕,阿西见城墙弓箭收手,他下马将野骡子栓在吊桥的木桩上。
“小人初到洛阳,冒犯将军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冒犯?哼,这话怎么听着如此刺耳。”
副将小声骂道,强忍住心中怒火。既然是回纥人还是使臣到来洛阳,洛阳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
副将屈身走到吊桥上,阿西右手搭在左手肩膀上,低头给副将行了回纥礼,副将也就照做。
“圣上有令,近日有盗匪在洛阳城附近猖獗,城中也有盗匪,恐盗匪逃出洛阳城,特封城缉拿。不是洛阳在籍马匹不得入城。”
“大将军,我把马匹栓在这里进城采购一些食物,速速出来可好?”
副将看到阿西手指着栓在吊桥边挡了半道的马。他强忍着怒火对阿西笑脸相迎,语言温和的向阿西接着解释道:
“洛阳封城除皇亲国戚是平民百姓、他国城民只进不出。恐怕阁下进去会被关在城中,不仅买不了物资解使团燃眉之急,自己也会被困在城中数日。”
副将说话间面露愁苦之色。阿西掏出银两准备塞入副将手中,副将连忙握紧拳头大惊道:
“阁下这是为何,万万使不得,外国使臣贿赂当朝官吏,无论官职大小,都将以通国之罪重罚。轻者流放岭南、重者拉至菜市口杀头诛三族。”
副将婉拒一次,阿西不懂三辞三让之道。副将一次推让他就把掏出来的白花花的银子又装了回去。
“我还想着麻烦将军代我进城采购一些补给物资给些赏银。看来只得靠他们狩猎撑到长安了。”
副将听到“赏银”一词气得牙齿紧咬,他尽可能保持情绪克制。小不忍则乱大谋。副将突然眼前一亮平和的语气补充道:
“洛阳到长安几条民道上或是洛阳下辖小县民道上不乏有山野百姓赶羊、赶鸭、挑鱼、背果至长安、洛阳。路上买一些便是。阁下使团到了我大唐京师、洛阳二都之间。这一路上各地官吏百姓至此汇聚人山人海,还担心换不到吃的?”
阿西一听甚是大喜,脸上愁容消散,转而代替的是嘴角挂笑,眼中有光,精神也抖擞了一些。对副将再行一礼。
“有劳将军指点,本使代保义王子谢过将军。”
副将则是立直腰杆抱拳回礼。声音谦恭的回道:“大唐回纥本是一家。不分彼此。阁下的困恼就是吧末将的苦恼。”
阿西解开马绳扬长而去。副将的笑容立即消失,转而取代的是愤恨。不过他早有计谋。
“哼,还想再骑马进洛阳城,再一再二不再三。不过护城河吊桥上栓马的费用总是要付的。只是贵了些。”
副将进城去了六扇门,那里有衙门召唤的手续、名正言顺逮捕的理由。即使抓了,也不仇住哪。
保义、崇德兴高采烈的扛着猎物赶往营地,崇德大老远对着使团营地大喊
“安达们,速速拾取柴火。起篝火,今晚吃烤肉!”
天色已暗,因为月圆的缘故,营地帐篷没有灯光。一座靠里的帐篷中,一名使团翻译被刀架脖子上,只要营地外的保义、崇德察觉有诈不入陷阱,使团翻译即刻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