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退回来两头
下午两点三十分。
气温在这个时间节点开始下降，山里尤其降得快。
李奋和陈七早就起来了，看着睡得死沉死沉的新兵蛋子们，他们会心一笑，然后温柔地挨个叫醒，温柔地说抓紧穿衣服，先理发，然后运动运动搞搞体能。
这会让新兵蛋子们听到“搞体能”是没什么反应的，几个月后听到这三个字出现的闻风丧胆、浑身颤栗、满脸惊恐，是一点儿都没有出现。
兼职“托尼”周彪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左手梳子右手电动剪子，面前摆了一把凳子，笑呵呵地看着慢悠悠集合的新兵蛋子们，他们个个情绪低落，显然还没有接受现实。
当更难接受的现实出现，你们会发现，被拉到山里服役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周彪心里想着，笑容更甚了。
“彪啊，你笑得这么淫荡，为何？”武星站在边上拿着花名册和卡片式相机，问了一句。
周彪说，“不存在不存在。”
武星提醒道，“你个二把刀，一会儿好好理。”
“知道了知道了。”周彪自信满满。
李奋是今天的连值班员，他集合好部队，部署工作，道，“各班按照一班二班三班的顺序理发，没有轮到的班，组织搞搞营区卫生，拔拔草什么的。理完发的班回去换体能服，带到运动场自行展开体能训练，跑步的时候一定要活动开身体。各班带开！”
需要指出的是，当前二十八号男新兵分为三个新兵班，是为新兵一排，其中的班长、副班长，只有李奋和陈七是上等兵，其他两个班的班长、副班长都是士官。
可见，李奋和陈七的能力得到了李骁虎的认可。
当然，这还是第一批新兵，等所有的新兵到位之后，其他老兵全部要派上用场担任班长、副班长。
周彪咔咔地忙活起来，几分钟一个几分钟一个，那速度飞快。
理完一个，武星这边就拍一个，每个人都要拍张照片。这是李骁虎的要求，没有什么比在部队里拍张照片寄回家更能让家里人放心。
轮到刘镇华时，他站得笔直，不苟言笑。
武星咔嚓几下拍下，示意下一个。
一开始大家没怎么当回事，当兵了，头发当然是要搞成寸头的，尽管有些人进来之前就专门花了大几十块上百块理了发，依然是要过一遍的。
对面电话房一侧的墙壁上挂着军容镜，有个新兵就跑过去照镜子，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去照。
结果这一照，全他妈懵了。
一个个脑袋跟被狗啃了似的，就没一个利索的。
刘镇华等人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谁也不敢表达出来，于是只能闷闷不乐垂头丧气地回来，在一边列队站好，都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李奋一个个看了，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周彪就骂，“彪啊我顶你个肺啊，你剃的什么东西啊，跟他妈挖战壕一样！”
“呵呵呵……”周彪只是呵呵地笑，看大家都看着自己，不得不解释一句，“太久没实操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你他妈的……”李奋无奈。
不管怎么说，李奋逮着“托尼老师”一顿骂，新兵蛋子们心里好受了一些。
“一班的回去换体能服，动作搞快点。”李奋下令。
陈七就跟母鸭子一样带着新兵蛋子们回班房里换体能服去了。这会儿是没有秋季体能运动服的，而且配发的是老式的四色迷彩T恤和大码裤。
这年月部队入伍新兵在人武部领一套冬季作训服（青瓜皮），其余的到了部队再行配发。好些人领到的尺寸比自身尺寸要大得多，穿起来肥肥大大的。
刘镇华是最明显的。
他一米七零的个子，瘦干瘦干的，穿170/88的都漏风，而发到他手里的，竟是175/106的，裤头的尺寸更离谱，能塞进两个他。
四色迷彩T恤和大码裤也是如此，刘镇华用力拉绳子绑起来，大码裤这才不会往下掉。
很快，三个班的男新兵在各自班长副班长的带领下，到运动场活动了起来。先是热身运动，然后是简单的俯卧撑、高抬腿。
这会儿，新兵蛋子们还没有意识到“灾难”正在降临。
李骁虎在营部接了个电话，正准备去运动场看看，门岗报告军区机关来人。
他连忙出门去接，却看到从猎豹越野车上下来的是机关管理局那大校。
正感到疑惑时，又下来两个人，竟是林彬彬和张扬威。
大校大步走来，笑容很是僵硬，他主动和李骁虎握手，道，“李营长，我把人给你送回来了。”
李骁虎皱眉问，“这是什么情况？”
大校尴尬地苦笑，说，“你们第107营优先挑兵，这事我真不知道。李营长，在火车站的时候你应该告诉我的。”
我没说吗，李骁虎回忆了一下，的确没说。
大校摆了摆手，道，“好了，人我给你送回来了，一根毛都没少。”
他说完又摆摆手，转身走了。
两头换二十头的打算落空了，李骁虎很失落。
同时，李骁虎很纳闷，大校看起来情绪不高啊，难道是因为截胡第107营的新兵挨训了？
他并不知道，何止是挨训，机关管理局因为组建篮球队这事，遭首长一顿批，不但林彬彬和张扬威，其他十几个被挑进机关管理局的新兵，也全都被分到其他单位去了。
而且，大校怀疑是李骁虎告的状，因此对他没什么好态度。
李骁虎看着垂头丧气站在自己面前的林彬彬和张扬威，笑着说，“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既来之则安之，调整好心态。”
他扭头看了看，把武星叫过来，说，“带他们俩去点验，人放在三班。”
“是！”
武星笑着把俩人带到营部，和张孝伟一块点验起来。
林彬彬和张扬威郁闷得不行，到了这里后，除了郁闷外，还有强烈的不满。
他们已经进了军区机关大院，那威武的大门，那处处透着威严的环境，那威震东南的名头，每一处都让他们激动不已。尤其林彬彬，放弃了舒服的空军地勤，不就是为了进军区机关当兵吗？
一切都按照预想的发展着。
结果，还没来得及点验呢，一道命令下来，所有有篮球运动特长的兵，从哪个单位过来的回哪个单位。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被塞进猎豹越野车里，一开就是两个多小时，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到了这个破旧的营区里。
天塌了。
换体能服的时候，林彬彬看见武星出去了，低声对张扬威说，“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
张扬威无奈说，“能怎么办，就这样呗。”
林彬彬说，“我得跟家里说一说，找找关系换个部队，这地方真待不住。你不是有个叔当副师长的吗，找他啊！”
张扬威说，“都不是一个军区的，关系用不上啊！”
“试一试啊，没准能搭上关系。”林彬彬说，“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在这里。你看这什么地方，破破烂烂的，跟他妈监狱一样。不，监狱都比这里好。”
张扬威点头，深以为然。
从位于市中心繁华地带的军区机关到深山老林的破旧营区，落差感太大了，一想到未来两年要在这里度过，两人不寒而栗。
“动作快点哈，已经开跑了。”武星大步走过来，笑着说。
林彬彬和张扬威连忙穿了鞋子出门，跟着武星去运动场。武星带着他们慢跑起来，教他们活动开身体，发现这俩新兵蛋子热身动作很规范。
“练体育的？”武星问。
林彬彬说，“对，我们都是体育专业，校篮球队的。”
武星当即满意点头，“那不错啊，搞体能是你们强项了。下午跑五公里，好好跑拿第一。”
五公里而已，俩人一个对视，自信地笑了。
营区的五公里路线早已经被老兵们开了出来，从运动场跑道出发，往西北方向跑，上一个土坡，从一片清理过的废墟穿过，贴着菜地下坡，再从运动场西侧土路经过，然后再上一个陡峭的长坡，后面就是一路平地绕着营区跑两公里，最后一公里有一个更长的上坡和一个更长的下坡，最后回到出发点。
这个路线可比绕着运动场跑难受多了。
那几个坡，让人望而生畏。
当然，新兵蛋子第一次跑五公里，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所以先在运动场跑圈。
标准足球场为主的运动场，一圈四百米，十二圈半。
男新兵们看到女新兵也过来了，当下精神头好了不少，林彬彬和张扬威更是眼睛发亮，忽然发现这破地方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校花余漾漾也在啊！
李奋精神抖擞，站在队伍前动员，他说，“看见了吧，女兵也跑五公里，你们可别让人家女兵比下去了。”
男新兵们呼吸加速。
几十道目光钉在女兵身上，她们顿感脸上火辣辣的。
宋佳婷沉声说，“一会儿尽力跑，别让男同志小瞧了。”
女新兵开跑了，李奋骄傲地大声说，“让她们先跑一圈！”
宋佳婷听见了，扭头看过来，冷哼了一下，便加速追上队伍，一边跑一边教女新兵们调整节奏和呼吸。
一圈结束，男新兵紧跟着女新兵屁股后面就追了上去，一个个都猛冲起来，轻松超越。
站在运动场边上的李骁虎笑着摇了摇头，前段冲得越猛，后面就越跑不动。
各新兵班的班长副班长跟着跑，有在前面压步子的，有在后面催促落后的，分工明确。
林彬彬和张扬威跟打了鸡血似的迈着长长的腿狂奔，他们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子，那步伐迈得很大。从他们跑步的姿势能看出来，他们是专业的。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刘镇华。
两圈之后，他居然被女新兵超了，是个男的都忍不了，于是咬牙向前冲反超回来，结果还没跑多远，突然的就跟虾米似的弯腰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