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斋的读书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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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文选序》赏析

萧统之《文选序》格局大,立意深。首先开篇他就提出“式观元始,眇觌玄风”,站在一种广大的、宇宙的角度来审视诗文的发展。从“盖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和“物既有之,文亦宜然;随时变改,难可详悉”,分别体现了“发展是前进的,向上的运动”和“物质世界的一切,处在永无止息的变化中”这两个先进的思想观点。可能出于文章论述重点在于诗文,萧统并没有把这两种观点理论化,系统化,然其思想竟与千年后的哲学家马克思的辩证唯物论如此相似。

《文选序》结构分明,议论严谨。首先从整体上看,第一段提纲挈领,提出“文随时变改”和“文逐渐完备”这两个观点,二、三、四段从诗到各种文体的孶衍,举例论证上述两个观点。直到第五段,才提出编纂《文选》的缘由:“略其芜秽,集其清英”,以避“兼功”之难。此后六、七、八三段述其选文及分类之标准。从局部看:

首先第一段,有翻译说“《易》曰:‘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中“人文”的“文”是“诗书礼乐”的意思,在笔者看来实在有些“我注六经”的意味了。“诗书礼乐”的说法是在孔子整理的基础上才合并出现的,所以这里的“文”显然不是这种意思。结合与之对仗出现的“天文”,笔者以为这里“人文”的“文”和“天文”的“文”应作同一种解释。《现代汉语词典》中解释“天文”的“文”是“一种自然现象”,所以“人文”的“文”应作一种现象言,这也更接近于《易传·系辞》这本专门解释《周易》著作的原有性看法:“物相杂,故曰文。”以及《说文解字》:“文,错画也,象交文。”明白了这一点,才能理解《文选序》中后一句“文之时义远矣哉”的“远”的内涵,以及为什么又有“若夫椎轮为大辂之始,大辂宁有椎轮之质”之说。“椎轮”恐怕是“文”之比,“椎轮之质”大概就是“文”这个字原始状态的质朴。接着,作者又以不完全归纳法得出“踵其事而增华,变其本而加厉”的结论,而这一结论又是为“物既有之,文亦宜然”的演绎推理作铺垫的(“文”之为“物”当具有“物”所具有的特征)。而“文”的“宜然”是什么呢?就是从“义远”的“文”开始“随时变改”了!

接着作者从“赋体”继承发展《诗经》“赋“并不断扬弃自己本身,各言诗体的滥觞,各种文体的产生等支撑自己的观点。

最后从六七两段我们看到作者是从正反两方面阐述自己选文的标准的,不仅给出了“赞论”“序述”之为“文”或能选入《文选》的原因,也给出了“经史子”之不为“文”或不能选入《文选》的理由,有利于读者对“文”的定义形成更好的边界性认识。但这里唯一给我的一个疑惑是为什么“贤人之美辞”之属“事异篇章”。这里作者所给的解释只有“语流千载,概见坟籍,旁出子史。若斯之流,又亦繁博,虽传之简牍,而事异篇章”这短短几句解释,并没有明确说明“事异篇章”的理由。而后又说“事出于沈思,义归乎翰藻,故与夫篇什,杂而集之”,即选录的标准是“事情、道理出自深刻的构思,最后表现为优美的文采”,难道“贤人之美辞”之类便没有这样的吗?如果说“记事之史,系年之书”不足“归乎翰藻”,“姬公之籍,孔父之书”不可以“重以芟夷,加之剪截”的方式亵渎,“老、庄之作,管、孟之流”“不以能文为本”尚能理解,只是这“贤人之美辞”就费解了。笔者愚见是作者选录之文是纯粹之文,而“贤人之美辞”之属都是以言语为本而后书之文,这一点从“虽传之简牍”依稀可看出:虽传之简牍,但本不在简牍。

最后,作者在类分诗赋体的基础上,进一步类分,各以时代相次,足见其治学之严谨。

从《文选序》中我们还能窥得萧统谦虚的治学态度。作者在总结诸文体之时称“譬陶匏异器,并为入耳之娱;黼黻不同,俱为悦耳之玩”,尽管这赞美新老作品的论断与全文主轴关系不大,但作者还是积极肯定前人的研究与奉献。这一点在“老、庄之作,管、孟之流,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体现得更加隐晦而深刻。他没有否定各家所作的不是文或者文章文采欠优,而是说各家所作的意旨在于立意,而不在作文,言外之意不仅肯定了老庄管孟的学问高妙,而且称赞了他们的文的“天然去雕饰”或是无心之功。难怪梁武帝如此器重、喜爱他,甚至“朝野闻知萧统讣讯后,均感惋惜,大为震惊;建康男女奔走宫门之间,‘号泣满路’。各地民众闻讯亦哀恸不已”。

《文选》作为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诗文总集,收录了先秦至齐梁的七百余篇作品,分为赋、诗、骚等37类文体,体例庞大,在保存古诗文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总体而言,这是一部伟大的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