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做,好做!
回到银匠坊。
张锉坐在大匠房等他,开门见山道:“欢喜,掌柜寻你何事?”
西门欢一五一十描述,没有多说,因为大师傅想让儿子张志成为吴家女婿,以后掌管凤来仪。
是人就想往上爬,想爬到最高。
能当上匠工就是普通学徒的上限了,再往上爬几乎是不可能了,但有时婚姻可以是跨越的阶梯。
张锉明白吴掌柜的用心,心中叹息道,欢喜这小子确实是个会做事又机灵的,就连自己也有几分欣赏。
他拉过西门欢的手,轻拍了两下,语重心长道:
“欢喜啊,你年岁不小了,如今婚事还没着落。我有个侄女,如今还没婚配。你若愿意,我与大哥说说……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再传你几门手艺,当个小师傅……”
对于学徒来说,能得大师傅看中传授技艺,这是机缘。
西门欢并不反对张锉为子谋划的心思,只是不想把自个搭进去。
“师傅,我只想以习武为重,暂不打算成婚。哪怕掌柜问起,我也是这般说。”
张锉愣了下,羞恼地与之对视,万万没有料到向来机灵的小子,竟然拒绝了自己好意。
西门欢微笑以对,坚定立场。
有些事拒绝就是敌对,人家才不管你是否中立。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良久,双方都读懂了对方的意思,互不干涉。
“也好。”
……
回到小匠作房。
西门欢朝学徒问:“锤子,还差多少?”
“做好了两套簪花和簪棍,还差一套。簪棍我在做,快好了……”
张锤与张锉是八杆外的远亲,因没眼利见,在吴掌柜面前说了不该说的,惹恼了张锉,被打发到西门欢身边做事,仍是个苦逼的学艺学徒。
“锤子,把做好的簪棍拿来,还有簪花料子……”
西门欢指挥起来,梅花银簪算是匠房里最常做的了,又是普通梅花样式,并不复杂。
花了个把时辰,精修了簪花和簪棍,焊合,细磨……
许久后,他拿起梅花银簪瞧了眼,还行。
“记住了么?”
“嗯。”张锤有所领悟。
“还差一根,你来弄。我给你掌眼。”西门欢并不保留这点技艺。
“嗯。”张锤为能得到指点而心生感激,又对族叔要求自己盯着西门欢,略有惭愧。
……
下午。
西门欢将做完的三件梅花银簪放进木盒,又将剩余银料一并放进去,趁机摸了半分碎银,一抖手的工夫,碎银瞬间消失。
同时,他识海中的玲珑瞬间旋转起来。
玲珑十二面,面面相同,每面刻有阴阳五行相生相克阵法云纹。
其中一面自行解构,张开,将碎银吞入,玲珑重组恢复,将碎银封印其中。
一百分=十钱=一两,一天摸半分碎银,一年都攒不到二两,当真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算了,如今他月俸五两三钱,又有与李风的外快,也不差这点,以后不做了。
又一抖手,玲珑打开,碎银重新回到木盒中。
他抱起木盒,交代道:“洒扫下工。对了,这几天不要去玩牌。”
“可阿志老来找我,我不玩,他就不高兴。”张锤无奈。
“如何做,你自个把握!”西门欢严肃道。
“好。”张锤凛然。
西门欢也是无语,张锉精明一世,却生个赌鬼儿子,还是人菜瘾大的送钱货。
这些年输了不少钱,大伙都清楚。
吴掌柜不是傻子,连西门欢的小名和外号都知道,能不知道张志那点破事?
如果不是吴金凤那个金匠坊的表兄是个色鬼,专好逛窑子,惹来吴夫人不喜,不然也轮不到银匠坊的少年。
这回银楼里的少年,肯定是有人想要出头的,西门欢不想掺和,也不想被涉及。
来到大匠作房交差。
张锉正在喝茶,年纪大了,不是急活,一般不会亲自上场了,平时都是安排底下几个匠工来。
张锉打量了眼每件梅花银簪的做工,认可地点点头,又朝旁边学徒道:“过秤。”
学徒将每件首饰和银料都过了遍秤,张锉算了下斤两,损耗正常,比以往进步明显,叹息道:“我带了这么多徒弟,也就你最机灵,最稳当。”
银匠坊中不乏技艺天赋惊人的银匠工,西门欢并不是最好的那个,但胜在做事有分寸,稳当不出错。
“都是大师傅教的好。”西门欢心中明白,大伙都是给卫家打工的,这坊里就没几个不扣火耗的匠工和师傅。
区别在于,扣的多与少,过不过线,有没有让人抓到。
他是最稳的!
“好做,好做!”张锉夸赞道,“回头我与掌柜的说说,与你加些工钱。”
西门欢道谢,但心里没把这话当真,这事吴掌柜才是做主的。
……
下工后。
西门欢回到单间房舍。
学徒是大通铺,匠工是单人屋,只有师傅才能混上独院。
此时,天色还早。
早早下工的张锤过来帮他洗衣打扫,又提前帮他升了小泥炉的火。
西门欢则在小泥炉旁亲自熬药。
这是他练武所需的淬体汤,一副药喝三日,一日一顿,停两日,反复如此。
他吃不起太好的汤药,这一副内服汤药+外涂药膏,共八钱五分银子,一个月五两一钱银子,一年最低也得六十两银子。
更贵的汤药也有,上不封顶。
而当下带技艺的匠工收入也就五两上下,至于没技艺的普通人,收入更低。
因此没钱别习武!
他只用最便宜的,药效最差,副作用也大。
喝了药,嗓子火辣辣的,腹中一热,有点烧胃,趁着药力尚在,在小院中全力打起拳来。
他沉浸在每招每式的感觉中,不久身上渐渐出汗,药力随气血散发到周身皮肉,这让他白晳皮肤逐渐赤红起来。
这拳法是从青山武馆学的,武馆也是卫氏的俗世产业之一,里边的师傅是卫氏门客。
学拳的前两年只练基本功,学资十两银子一年,淬体汤药另算。
基本功过关,才能学习拳法招式,当然学资也翻倍。
好在卫氏鼓励家仆少年习武,免一年学资,后面学资打半折,不过汤药自理。
但学资只是小头,汤药才是大头。
他深度怀疑,这武馆其实是个熟药铺子。
练了两年多基本功,他才算过关,半年前开始学习拳法招式。
如今打的有模有样,不过招式只是其表,强悍的肉身才是体修根本。
练拳时,匠工学徒们都下工了,小院中热闹起来,也有几个过来调笑他的。
西门欢不在意燕雀如何叽叽喳喳。
晚饭后。
张志跑进院子,找人攒局赌牌,很快聚了一群人。
张锤躲在西门欢这边避开了。
西门欢没参与,消食后,洗漱上床,开始涂抹药膏。
它不仅可以消除皮肉筋骨伤痛,还能强化周身血肉筋骨。
火辣之感迅速浸入皮肤,肌肉和筋骨如烈火般燃烧起来。
“嘶,真疼……”这药膏有点烧皮肤,痛的他直咧嘴。
这就是便宜的坏处,副作用大,容易皮肤过敏,经常起疙瘩。
今儿时间尚早,他点了火灯,翻开《哀帝春秋》,这是本野史,说的是神龙帝萧策从登基到灭亡的大小事。
果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
次日大早。
西门欢来到银匠坊上工,碰上顶着黑眼圈的张志。
“欢哥儿,昨晚咋不来玩两把?”张志这几天手气好,兴奋中。
“哟,赢大钱了?”西门欢笑。
“嘿嘿,那可不!今晚来不?别练武了,都快练傻了……”
“这段时间你最好收敛些。”西门欢与他个人没仇,反而私交不错。
“晓得了。”张志应付了句离开。
西门欢摇了摇头,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领了银料,来到匠房干活。
上午,巳时五刻。
有人来找。
西门欢打发了门童,赏了五枚铜钱,这才来到银楼后门。
一个身着长衫的青年迎向他:
“大哥!”
“二弟!”西门欢拍着李风的肩膀。
早先西门欢在银楼门铺跑堂时,与上门买簪的李风相识,一个卫氏家仆,一个乐户妓家子,一来二往,以兄弟相称。
其实西门欢小两岁,但他虚报年岁,占了大哥的名头。
“你怎来了?”
“上回江夫人不是要打套蝶恋花金绞丝头面么……我今儿过来瞧瞧弄好了没,正好也来瞧瞧哥哥。”
西门欢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江夫人给了李风三百两银子,要打套金饰头面送人。
至于多出来的银子,就是李风的跑腿费,西门欢也能从中分润几成。
这门生意是西门欢出的主意。
李风的母亲李云娘年少时,曾是清河乐坊舞妓,名动清河,可惜没能在最好的年纪变现,年老色衰门前冷落车马稀,郁郁而终。
不过,她曾有不少亲朋故友,这些人看着故人情面,关照于他。
西门欢在银楼跑过堂,又是个银匠工,对大多首饰造价有所了解,能针对客户需求,给李风支招,教他如何与银楼打交道,又教他如何满足客户需求的同时,还能有个公道价格。
当然辛苦费也是要赚的,但他俩只赚能力范围以内的钱。
西门欢挣的不多,早先每月外快不到一两碎银,随着李风的口碑越做越好,有了名气,就连乐坊外的人也来寻他。
如今每月四五两是有的,快抵上他每月工钱了。
正因此,西门欢哪怕习武,还能有所积攒。
除了习武,他不怎么花钱。
“头面做齐了吧?”西门欢前几天听金院匠工们谈起过。
李风点点头,从怀中拿出个小妆匣:“都在里面呢,大哥帮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