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是高中牲（3）
第二天，顾朔月起了个大早。
凌晨五点半，天还未亮，蒙蒙的天色铺开，在地平线上延展，城市的尽头，是渺远到极致的高楼。
学校，家，两点一线。
顾朔月只简单梳洗了一下就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学校。
等到了学校，自觉的学生早已现在教学楼前开始读书，随着哨声响起，整齐的踏步声有力地踏出。
上午的课程自六点半的早读始至十二点的课结束。
紧张的节奏不断地推着人向前。
上午最后两节课，是作文课。
吴中勋放下课本，道：“这是16年的高考满分作文，《张岱的行囊》”
“公元一六四四年，数声金角响彻京城，三尺白绫独悬煤山，大明王朝如一艘破敝迷航的孤船，终于在最末一轮狂风暴雨中沉没。”
时间仿若回到曾经明朝将倾的那个年代。
吴中勋道：“时代教给张岱成长，金缕玉衣，平生尽享，此时国难当头人流窜，足以避寒可矣。”
“从纨绔子弟到乡间野人，相信有不少同学对这篇文章早有耳闻，也对张岱有所了解。”
“张岱一生，跌宕起伏，人间富贵与落水泥潭，犹如天堑。”
“在开始今天的写作之前，我想先跟大家聊一聊，张岱此人。”
“张岱，生于万历丁酉年，其人所好甚广，而交友之道，乃无癖不交，无疵不交。”
“张岱放浪形骸，生性自由，也怕那溘先朝露，白发婆娑，犹视息人世。”
“这样一个矛盾、精彩的人，不知大家对他有什么看法，或者，他这一生中，你最有感触的，是什么。”
“先给大家十分钟自由发言时间，接下来五十分钟围绕张岱写一篇文章，要求：禁止套作，禁止抄袭，文体不限。”
吴中勋伸手：“来，乔裕同学，先给大家打个头阵。”
乔裕慢慢站起来：“张岱一生，最为世人称道的大约是国破家亡，著书立言，誓死不仕清朝了。”
“可是，”乔裕话锋一转，“可我感慨科举后的张岱，亲人相继去世后，张岱曾参加乡试，可惜因为所作文章格式不符而落榜，张岱便无心科举。”
“于是乎，张岱痛斥：‘八股一日不废，则天下一日犹不得太平也’。”
“这其中或许有张岱家世的原因，但是他敢于痛斥八股的弊端，也有那个资本终日游乐，骑马斗蛐儿。”
“所以我钦仰张岱无谓自乐的个性，也羡慕他一笑置之的勇气。”
“尤以‘八股一日不废，则天下一日犹不得太平也’一句，直冲人心。”
乔裕侃侃而谈，清晰的吐字与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让人舒服十分。
教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吴中勋满意地让他坐下。
——
中午放学。
“乔裕，”顾朔月嘴里叼了袋奶，“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她说的是张岱。
顾朔月侧了侧头，“不会觉得他很懦弱吗？”
“应该不会吧，”乔裕道，“或许有过，不过现在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对抗时代的方式。”
“是么……”
“嗯。”乔裕道，“大人们都说我们赶上了个好时代，可能是这样，但是现在依旧有八股。”
“德高严苛的要求，不也是八股的拥护者吗？”
“旧的糟粕从没有被消灭。”
乔裕说这话的时候很平淡，几乎没什么情绪。
“哦……”顾朔月应了一声，她想起昨天向栗和连茂说的话来。
从开学前她要转到德高起就一直有人告诉她这里很严，你要好好考虑，直到现在依旧如此，所有的学生都像是被输入了一段指令，日复一日做着令人枯燥的事。
“所以有时候这也是一个被八股禁锢的时代，但很少有人能够选择放弃这条路。”乔裕说，“所以我羡慕张岱。”
“包括勇气和资本。”
“你家很差劲吗？”顾朔月问，她想起了那家便利店。
乔裕摇摇头，“不算，我家是正常的小康水平。”
“哦……”顾朔月又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她又道：“乔裕，有没有人告诉你，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老师。”
“嗯。”乔裕不咸不淡地应下。
“诶？”顾朔月惊讶，“你不会真的想当吧？”
“有过这方面的想法而已。”乔裕问，“怎么，不可以吗？”
顾朔月也想到了自己刚才的口吻，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
说完又飞快补了一句：“我只是很好奇。”
乔裕失笑：“这没什么，个人有个人的志向，我之前有这方面的想法还是因为老吴，他让我觉得教育在于立心，不过这想法也只是灵光一闪而已。”
顾朔月听着，没有再接话，她并不了解吴中勋。
“时代可能不是好时代，学校应该也不是好学校，但是老吴是个好老师。”乔裕拍拍她的肩，道，“走吧。”
顾朔月点点头。
——
时间似乎很快就过去了，眨眼间月考就来了。
顾朔月兀自收拾考试用具准备去考场，虽说后排学生并不捣乱，坐在这里也较为自由，但她真的不太喜欢这里，无他，视野不好。
等顾朔月收拾好东西时，乔裕正站在门口。
“加油。”人群有些拥挤吵闹，乔裕对她做了个口型。
“加油。”顾朔月眨了眨眼，回。
顾朔月是在13场，巧的是向栗也在。
那姑娘扎着马尾，将书放在桌兜里便开始不紧不慢地复习了。
大概是看到了顾朔月，向栗对她轻轻的打了招呼。
“真巧。”
真巧，整个13场只有两个5班学生。
顾朔月颔首，径直坐在了她的后面。
向栗将眼帘掀了掀，没说话，又开始学习了。
指针一点一点走过，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袋走进考场，道：“距离开考还有五分钟，同学们先把与考试无关的用品收好。”
台下窸窸窣窣有声音响起。
教室里的广播滋滋地发出了声响：“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五分钟，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请监考老师分发试卷。”
一张张的卷子铺展，考场瞬间陷入了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