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蜘蛛
入夜。
又是一个红月当空的夜晚。
巨大的红色星球仿佛直接悬挂在这片大陆的上空，悄悄地注视着土地上的一切。
阁楼里，夏洛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随后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正是那只名叫钢矛的哥布林胸前的吊坠。
沉重的睡意迅速涌了上来。
意识开始模糊。
又骤然间清醒。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漆黑的阴影中，阴冷，压抑，又透露着说不出的诡异。
咦？
不对啊？
夏洛却有些惊讶，因为他并没有按自己所想那样，直接附身到某个石像或者祭坛之类的物体上。
这里似乎并不是现实的某处。
而是其他空间。
无论他的意识向何处伸展，传递回来的只有深深的虚无和迷雾。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异空间？
还是某个法师或者魔族开辟的领域？
夏洛不知道，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必须马上切断与这里的连接才行。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迷雾却忽然间往两边散开了。
确切的说，是被拨开了。
像是有一只手。
无形的手。
眼前的视野骤然间开朗起来，他这才发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正坐着一个人。
女人。
她正在注视着自己。
直到这时，夏洛才终于发现那些仿佛棉花般可以触碰到的迷雾，居然是一根根黑色的丝线。
它们密密麻麻从女人身后涌出，又在那些狰狞的触手间编织成了网。
或者更确切的说——那不是什么触手。
而是蛛腿。
细密的绒毛交错。
数不清的关节上布满了诡异而妖艳的花纹，最后又全都在女人身后的王座上聚集起来。
「它」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
「命运的编织者」
「梅法拉」
“你是谁？”
女人忽然开口了。
她说话时，脑袋微微往旁边侧了一下，打量着夏洛的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好奇。
湮灭领域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
而且——
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凡人身上，似乎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气味。
这种气味让女人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神情露出几分沉醉。
还有怀念。
夏洛却吓出了一身冷汗。
在看出女人身份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闯进了某个绝对不能进来的地方。
「梅法拉」可是货真价实的邪魔大君，而她所在的地方——
湮灭领域。
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早在第三纪元，湮灭之门曾被邪神教徒们打开，进而直接导致了领域内的魔族入侵帝国。
史称「湮灭危机」。
强大而邪恶的魔族给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来了刻骨的恐惧。
而这里，正是它们的乐园。
“不好意思哈！”
“打扰了！”
夏洛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
他低头一看，就见身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满了蛛丝。
强大的牵引力瞬间爆发，距离骤然拉近——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眼睛。
漆黑幽邃。
女人凝视着眼前的凡人，苍白而绝美的脸颊缓缓凑了过来，猩红的舌尖仿佛毒蛇喷吐着信子。
“咯咯咯......”
她忽然笑了起来。
妖娆的身子在王座上扭动，让夏洛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火热，嘴里不断默念着：
“她不是人......不是人.......”
可每当他看到女人那张脸和几乎赤裸的身体时，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句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呸！
不行！
给我把持住啊混蛋！
父亲说过，这些神灵本身都是没有性别的，说不准眼前的这个女人其实比自己还大啊！
对了，意识，只要切断和这里的联系就行！
可还没等夏洛静下心来，脸上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冰凉而湿润的触感，与此同时身体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仿佛中了某种诅咒。
石化？
“小东西。”
“你让我久违地感受到了——”女人已经贴在了他的耳边，“食欲。”
话音刚落，夏洛的眼前便忽然被黑暗笼罩，仿佛置身于寒冬雪原般的刺骨寒冷从四面席卷而来。
这一刻女人似乎已经化身成为了某种极为恐怖的怪物，下一秒就会将他吞噬殆尽。
可就在这时——
“梅法拉。”
古老的声音忽然响起。
细密的蛛丝和如同海浪般翻滚的黑暗瞬间驱散。
夏洛只觉眼前的视野再次变幻，自己又回到了王座下面，而上面的女人却正在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惊讶，怀疑，不安。
他看着对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情，忽然感觉这位传说中的神灵似乎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你是谁？”
女人再次问道。
可语气却已经和第一次时截然不同，那时的她，仿佛是房屋的女主人看到了一只闯进来的老鼠。
现在却忽然发现，这只老鼠其实是某个敌人的化身。
黑暗再次涌动。
很显然，如果夏洛的答案让这位女士不满意，那么迎接他的便是一位暴怒的神灵。
可问题是——
喂？
出来啊！
大哥，你倒是出来啊！
无论夏洛怎么呼喊，身体里的「它」似乎都没有再次现身的意思，而这便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切都将由他来承担。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夏洛强忍着骂人的冲动看了一眼上方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气——
看来，又要使出自己的传统艺能了。
演戏，他是专业的。
“呃乌鲁鲁——”
随着一阵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从喉咙里响起，台阶下的少年忽然神情一变，淡然的目光里居然带有一丝威严。
他直视着王座上的女人。
是的，直视着这位被无数邪恶信徒崇拜的蜘蛛女王，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讳。
“梅法拉。”
他再次开口道。
名字念出，夏洛的心里已经开始打颤了，当着神灵的面直呼她的名字？
通常来说，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
死。
可即使如此，他依旧强忍着恐惧和不安，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刚才的淡然继续说道：
“你知道我是谁。”
“不是么？”
我是谁？
夏洛自然是知道的。
诺瑞斯，这个名字他自然是知道的，却不能就这么说出来。
一来并不能确定这就是「它」真正的名字，毕竟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身上这个存在八成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倒霉的佣兵被关进灵魂石冢时的场景，他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灵魂放逐，标准的邪神魔法。
而邪神普遍不诚实。
即使它们各自都掌控者不同的权柄，可本身依旧具备着不少相同的特质，欺骗和谎言就是其中之一。
万一名字名字是假的——
咕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