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阁楼上，客房下（1）

“早晓得今朝太阳这么老好的，就把被子洗洗拿下来晒晒咯。”

夏忱眯了眯眼，用力抻了抻晾在杆上的衣服，朝手机通话界面感慨着。

“哟！”手机那头的人似乎在笑。

“喂，你笑什么哦！我告诉你，我来这之后可勤快了呐，一切都得过自己手，比不得从前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学校也真是，洗衣房阴乎乎的，衣服都没得太阳晒，搞得人难受得很。我自家又买了个晾衣架，放在楼底晒……”

夏忱一边收拾晾好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夏忱是徽州人，这是她来京城的第一个月。

“诶，你为什么不理……”

话音未落，夏忱耳畔突然响起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有汽车急刹。

她扭过头，四处看了看。清晨六点的宿舍楼很安静，栅栏外的马路上空荡荡的，只有一两片半黄半绿的泡桐叶子，从半空晃晃悠悠落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没什么异样。

“真是的……”她朝手机嘟囔着。

“成颂！你为什么不理我！”

“喂！问你话呢！”

“喂？”

“……成颂？”

很奇怪，刚买不到两个月的的手机，却突然黑屏了。

……垃圾。

夏忱反复按着电源键，但丝毫不奏效。

刺耳的摩擦声又出现了，接二连三地响，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好像有几十辆刹车坏掉的汽车从四面八方向她冲来，轮胎在地上尖叫着。

可是，除了夏忱自己，四周空无一物。

恍惚间，夏忱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剥离感。

鬼使神差，她又一次按下手机电源键。

这次，屏幕终于亮了。

是白屏。

摩擦声依旧，吵得她耳朵不得安宁。有女人的狞笑声，从手机深处传来。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女人声音尖厉，夹杂回音，像是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或者是……

夏忱忽然有窒息感，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根本无法思考。

“只有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夏忱喘不上气了。

“……阁楼上……”

怎么……怎么这么挤啊？明明很空旷啊……

“客房下……”

喉咙……痛……肋骨……

“阁楼上……客房下……”

“阁楼上，客房下。”

“阁楼上！客房下！”

越来越挤，越来越窒息。夏忱深吸一口气，胳膊用力外伸，推搡着，试图抗衡这虚无的拥挤，但毫无用处。

“砰——”

一股巨大的冲击袭来，夏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迷前一刹，女人的狞笑声犹在耳边。

“欢迎回归……恭喜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混杂着女人的尖叫声，手机一下黑屏一下白屏，最后切回了正常的通话界面，联系人显示为“成颂”。

“夏忱，你刚刚在说什么？我这边刚刚信号突然中断了。”

“真的是莫名其妙就信号中断了，不是有意不理你的，你别生气。”

“……喂？你怎么了？”

隔着电话，成颂听见车轮不断辗过地面的摩擦声。明明才早上六点，那边似乎车水马龙。他还听见咕叽咕叽的声音，像是车轮轧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就是没有夏忱的回应。

“……夏忱？”

突然，刺耳的尖叫和鸣笛声从手机里传来，夹杂几句脏话。

他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努力想要听清，却依稀抓取到几个词。

“车祸……他妈的……人……下面……”

成颂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准备出门买早饭，正在电梯里。电梯缓缓下行，数字不断跳动。

3，2，1———

电梯门打开，一个男人突然蹿到他面前。出于本能，成颂迅速后退一步，右手背到身后，左臂抬起护在胸前。

“诶呦好人的，我可算找着你这人了！”

成颂依旧没有松懈，直直盯着对面男人的眼睛，带着询问意味。

“预测失误，提前了七天。时间紧迫，我们需要你。”

成颂不为所动，垂下眼眸，拨开男人挡着电梯门的胳膊，准备往外走。

“已经有人死了！就在刚才！几分钟前！”

听到这里，成颂仍未停下脚步。

男人急了，掏出手机朝他播放一段音频，是今日的早间新闻。

“京城时间上午六时许，京城某大学女寝楼下突发连环车祸，肇事者尚未抓捕。目前共造成一人死亡，四人受伤——”

成颂身形一顿，转过身来。

男人掐断音频，补充道：“这所学校不在市中心，这个时间点，从来没有‘连环车祸’车流量的可能性。同时，宿舍楼和马路——你知道的，这两者不应该发生关联。”

成颂突然开口，打断男人的话。

“我答应你们。走吧，去你们总部。”

九月十八日，阴历八月十六。

稀松平常的一个秋日。

但平静之下，有些东西正悄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