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刺客信条
赵孟华心里咯噔一下,刚向声音来源张望,便看到一个留着杀马特发型的青年从面前狂奔而过,夹着一个公文包,脸上洋溢着欲望主导的笑容。
抢劫?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在那个人背后气喘吁吁地追逐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很显然已经持续了不短的路程,但受限于体力,他的步伐已经缓了下来。
“帮...帮帮我,那是我...刚取的钱...”
赵孟华心里毫无波澜,他可没有那么爱好助人为乐,道德感只会让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一点难过的共情,但绝无法驱使他做出什么违背自己所受教育的举止。
简单来说,他是一个精致利己主义者,习惯处于冷血的旁观位置,他不介意在需要联络感情的对象面前展示自己的绅士风度,但在这种无人关注的场合,他只觉得麻烦。
“我无能为力啊,您可以先打电话报警,警察应该比我更专业一些。”
赵孟华摊摊手,示意自己游客的身份,还贴心地翻了一下衣兜,表示自己手机不在身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到旅店大厅,避开突发事件的时候,沉寂了一天的手腕上的纹样突然亮了一下,随即看到角落的阴影处现身的白衣女子,朝青年逃跑的方向跨出一步,仿佛直接融入空气当中。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跟了过去,绕过一个弯,荆轲已经把刀架在了杀马特青年的脖子上,后者吓得脸色惨白,恐怕连自己碰到的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一味地喊着饶命。
荆轲并没有说一句话,仅仅一个瞬刹之间她就夺回了装着现金的皮包,扔给姗姗来迟的御主,随即当着犯人的面前灵体化了。
“鬼!是鬼啊!你...你看到没有!那个女鬼消失了!”
赵孟华叹了口气,他懒得解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记得去自首。”
......
见到了中年男人连连鞠躬感谢的场景,赵孟华也完全高兴不起来,反倒是心里难以言喻的烦闷感更盛,当旅店老板终于出现时,他一言不发地拿过一张房卡便把自己锁了进去。
“...你听得到我说话吧?荆轲!”
他觉得自己有权质问对方,毕竟是他召唤出的英灵,自己应当享有所有权和控制权,在这一天多时间内郁积的情绪,这个他认为存在于虚幻的历史人物是最适合当发泄对象的。
“是,御主。”
白衣女子解除灵体化,盘坐在赵孟华面前:“请问有何吩咐。”
“你为什么要擅自出来,知道因为你的缘故我现在处于通缉状态么?要是暴露身份该怎么办!”
“通缉?因为侠士之举而被惧怕理应感到喜悦,而且是值得把酒言欢的幸事,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这种事情每天不知道能发生多少起,你要挨个管过去?!这是现代,又不是战国时期,社会有秩序,不需要你来出头,懂么?!”
“确实如此,但依然有例外。”荆轲望了一眼窗外,这种狭小的房间只有单扇窗,而且也看不到什么景色,只有横亘在几米开外的另一栋楼房,“那时咸阳的秦国子民也像你一样麻木,既看不到牺牲所追逐的未来,也不知道改变所需的方法。”
“你姓赵,对么?你的奶奶姓姬,你有燕赵的血统,但看起来却全无一点血性。”
赵孟华愣住了,他这才想起自己遗忘的疑问,为什么他一个南方人会跟鼎鼎大名的刺客产生共鸣,原来是遗留在血液中的关联。
“你只是个刺客。”
“是的,刺客其实是最脆弱的东西,他们没胆量在战场上以一敌百实现自己的使命,所以只能靠孤注一掷的手段,博取一个警醒世人的机会。”
荆轲毫不辩驳自己的弱小,或者说暗匿者这一职阶就代表着英灵中最低贱的部分,不需要再花费口舌改变他人的认知。
“所以呢?你有什么资格以这种态度跟我讲话?我是你的御主!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的人,你是想借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教育我怎么做人么?!”赵孟华抑制不住愤怒吼叫起来。
“那您想让我做什么呢?”荆轲反问道,“只是为了炫耀吗?恕我直言,您完全没有担当这一身份的觉悟,只是将英灵视作人类身份的收藏品而已。”
“...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路明非比我更好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签订契约?!哦,是因为他有更强大的英灵,不需要你对么?”
看着赵孟华彻底陷入癫狂的状态,荆轲依然十分平静,只是流露出悲哀的目光。
“我是接受你的召唤而来,直到灵基消亡之前都只会听从你的命令,你不需要额外的担心。但我觉得,你不应该对身边发生的恶行视若无睹,这或许是来自一个失败刺客的唯一的建议,因为在他请求你时,你的眼神,跟我在死后从咸阳民众眼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赵孟华愣住了。
“即便死后,我也观察了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很久很久,直到有的人死在新的兵荒马乱当中,有的人死在筑造长城当中,直到那时他们的怨恨才浮现出来,殊不知剥夺了他们本应掌控的人生愿望与快乐的人,一直是那个一意孤行的皇帝,在他们用漠视埋葬了一个时代最后的热血之后,再无忌惮的统治者将会平等地施加暴行在每个人身上。”
“我很喜欢这里,看到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不受支配,能够享受独立个体的权利,所以我也想在身处这里的时候维护秩序,也算是过上生前幻想过,却终究没有实现的生活吧。”
荆轲向赵孟华点点头表示歉意,随即虚化在空气当中,就如自己的身份一样,即便在史书上留下记载传颂至今,却依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消弭在阴影当中。
赵孟华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取代了欲望没有得到满足的烦躁。
他打开窗,但半晌也感受不到一点风。
千年前燕赵的豪迈歌声销声匿迹,侠士的遗风也没能通过血脉传达给后人。
唯有过时的信条依然铭记在刺客心中,未曾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