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恕不奉陪
“三十万！这么少？”
吕素诧异出声，在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声点。”
吕雉道：“咱们只是帮李郎拉起队伍，想要单靠咱家的财力，可经不起一支大军的消耗，恐怕这天下只有贞妇清与白琰君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才能办到。”
吕素闻言点头，看来姐姐对这事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姐姐，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去取！”
吕雉看着吕素起身，最终却愣愣地停在了床榻前。
“怎么了？”
她上前轻声询问。
却见刘季四仰八叉、呼呼大睡，将床面占了个严严实实。
两女交换了个眼神，于是姐妹一齐上阵，将刘季从床榻上薅了起来。
但她们俩都没注意到，一只无形之手伸进吕雉腰下，顺走了悬铃金锁。
要说刘季这一觉睡得是真沉，硬是半点没有察觉，就这么被抬进厢房。
而拿到田契的吕雉，离开吕素闺房之时，终于察觉到悬铃金锁消失不见，顿时好心情没了大半。
在回去好一顿寻找之后，终于确认东西丢了，吕雉怀疑到了刘季头上。
然而等她来到厢房，却见刘季仍一副醉梦不醒的模样，这才稍稍宽心，只以为悬铃金锁是丢在了其他什么地方。
但就在这时，吕素却伸手推了推她，指向刘季腰间。
被衣裳盖住的角落，露出悬铃金锁的一角。
“他，这是……”
吕雉没有选择取回悬铃金锁，意识到刘季可能早就醒转的她，决心配合刘季演完这一场戏。
至于自己的计划究竟有没有被透露出去，已经并不重要了。
反正以她和李郎如胶似漆、互诉衷肠的现状，这点小心思非但不会惹他生气，反倒可能让李郎就此对她死心塌地。
岂不闻，最难消受美人恩？
男儿的情怀，她能精准拿捏。
“没事，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吕雉说完，抬脚便走。
却不想吕素却拉住了姐姐，犹豫着说道：“可是，咱们的话，要是被刘师兄听到，那未免也太伤他的心了。”
“我的傻妹妹，他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况且，真听到了更好，以后就不会纠缠你了，岂不是更好对老爹交代？”
吕素还想说些什么，奈何吕雉已经转身离开。
听着耳边刘季沉稳的呼吸声，让吕素心中如同打翻了的调味料，百感交集。
但这份纠结，只能在月下独自消解。
……
虞渊，第五关。
当看到那辆马车里，躺着的人脸时，天明一惊。
居然是她！
“她这是受的什么伤？严重吗？”
天明的焦急虞子期看在眼里。
他轻轻用肩膀拱了天明一下，打趣道：“怎么，你们认识？”
“算是吧，在桑海的时候见过几次。”
天明这段时间也成熟了不少，没将蜃楼上的事直接捅出来。
“说说，怎么认识的？”
虞子期开启八卦模式，挤眉弄眼道。
对于天明这孩子，他十分满意，天赋异禀，聪明活泼，很符合他的胃口。
“咳咳！”
这边欢乐的气氛引来了虞通古的两声咳嗽，虞子期也只好迅速收敛起来。
他凑近天明，用极低的声音道：“要是看上我妹妹的话，哥帮你说和。”
天明闻言面露诧异，看了看虞子兰，又回头看向五大三粗的虞子期，愈发感到奇妙。
这兄妹俩，相差也太大了。
天明同样挤眉弄眼道：“不用，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小弟喜欢石兰，咱做大哥的，总不能跟兄弟抢媳妇吧？”
“你小弟？谁？长什么样？多大了……”
虞子期连珠炮般的发问，终于引起了虞通古的不满，将其赶出了车厢。
天明也被连带着送了出去。
就在虞通古和星魂介绍虞子兰的病情时，外边虞子期终于从天明的介绍中，猜到了他口中的小弟，究竟是何人了。
“你小弟，是不是跟女人似的，头上戴了个宝石额带？”
“啊？你见过少羽？”
天明点头，有些意外。
岂料虞子期面露嫌弃：“何止见过！那小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跟个牛皮糖似的！”
说着，虞子期搂过天明：“跟大哥实话说，阿兰对那小子，有好感吗？”
天明既点头又摇头的操作，给虞子期整不会了。
最终，在他的不断逼问下，天明只好道：“我们也只是见过几次面，石兰让我们帮她去蜃楼上拿扶桑神木，最后在船上失散了。”
说到这，他不禁有些愧疚：“石兰的伤，是那时候留下的吗？”
“没事！这不关你的事！”
虞子期见天明这副模样，更是好感大增。
“她的伤，能治好吗？”
天明不由想到昏迷已久的坏女人，更为担心。
虞子期摸摸他的头，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们都谈妥了。只要有扶桑神木在，即便治不好，维持性命不在话下。”
天明失落点头，同时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竭尽全力，帮助石兰好起来，报答她大哥虞子期的恩惠。
“对了，这个给你。”
虞子期从怀中拿出一根竹笛，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
天明接过来，好奇问道。
“这是小黑的御兽笛，外人可以用它来和小黑进行简单的交流。”
说着，虞子期手把手教导天明使用。
“记住，音阶越高，代表事情越急促，小黑的行动也会随之更猛烈。”
说着，虞子期见天明仅仅一遍就记住了动作，缺乏的只是练习，愈发看重：“接下来，就要培养你和小黑之间的感情了。”
“啊？”
一想到小黑那巨大的体型，以及上次海边差点把他肠子都甩出来巨大力量，天明就有些犯怵：“咱能不去吗？”
“那怎么行？御兽笛只是辅助，就好比咱们说话的嗓子。话说得再好听，关系不好，人家不搭理你也很有可能不是？”
“那……好吧。”
天明咽了口唾沫，半推半就地跟着虞子期，往虞渊第六关而去。
此起彼伏的各类吼叫，以及那扑面而来的腥臊气味，让面色发白的天明倍感不适。
……
桑海。
墨家据点。
小村庄外间谍鸟、盗跖、农家弟子散了出去，确保这次联合会议不会受到打搅。
农家、墨家、屈氏、项氏、流沙、纵横，乃至张良亦亲身到场。
为了促成这次的会谈，内外不知放弃了多少，算计了诸多，这才有了这相聚的一刻。
为的，便是这短暂的面对面商议的机会。
作为东道主的燕丹位于首席，农家朱家、流沙卫庄、纵横盖聂、儒家张良位于左手边，而屈氏屈陌、项氏项籍位于其右。
燕丹身后，站着水寒剑高渐离，以及大铁锤。
朱家身后，典庆、张耳分列左右。
卫庄身后，赤练、白凤同向而立。
屈陌身后，亦站着一文一武两人。
项籍身后，项梁、范增背手而立。
唯有盖聂、张良两人，分列一席。
门外，还有诸多人物如班大师、隐蝠、梅三娘等，皆因场地不够，未能入席。
席上有案，但案上除了纸笔砚台之外，再无他物。
很显然，这些人聚在一起，并非是为了请客吃饭来的。
见人手到齐，燕丹起身对着众人抱拳行礼：“在下僭越了。”
“巨子乃是东道主，当得。”
“阁下乃是燕国太子，又是在墨家的地盘，这主座身份，自是当仁不让，何来僭越之说？”
“燕丹兄客气了。”
“……”
燕丹与众人见礼完毕，迅速进入正题。
“这次请大家来，便是想要讨论一番，咱们这反秦联盟，将来该往何处去？”
燕丹一句话，众人便陷入了沉默。
反秦形势空前严峻，已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自农家大泽山被平之后，十万农家弟子如今能联系上的，不过千余人。
其中更是龙蛇混杂，能够跟着反秦的，也只多不少。
最关键的是，自昌平君策划青龙计划，拉起反秦大旗之后，众人就没有经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先是墨家，而后农家。
现在，恐怕打击的重点对象，就要落到屈家了。
否则，多年不联络的屈氏，也不会突然派人前来。
经商虽然路途艰险，生死未卜，但相比反秦这造反的营生，还是要稳定且富裕得多。
当一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失败，人们就要开始考虑，放弃亦或是重新规划了。
而这，正是这群人聚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沉默良久，终于屈陌第一个站了出来。
“我没什么别的要说的，家族的意思，会出一千万资助各位的事业。”
听到一千万这笔巨款，在场众人皆没有太大反应。
要么如大铁锤一般因数量太大，直接宕机的。
但更多的，则是像燕丹一般，经历过国事的他知晓：一千万虽然听起来很多，但真正用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靠着这笔资金，凑齐一支千人的队伍，都很困难。
更何况，还是众人共同分这一千万。
实在，太少了！
“诸位”，屈陌用指节敲了敲小案：“我知道一千万不多，但这只是开始。要是诸位豪侠能够弄出点动静来，后续将会远不止这个数！”
大铁锤瞪大了眼：乖乖，还还远不止一千万！
燕丹道：“莫要说这些虚的了，你们屈氏，究竟想要什么？”
屈陌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久经江湖事，果然豪气不少。那我屈陌也不废话，家族的意思，要拿巴清亦或是乌氏倮开刀！只有了结了他们，我们屈氏的财路还会越做越大，能够资助你们的事业，也才会更多！”
“巴清？乌氏倮？”
燕丹皱眉。
这两位乃是大秦赫赫有名的商人，富可敌国。
乌氏倮在北，做的是牛羊生意。
从帝国购买粮食布匹盐等各种物资，运到北境与狼族贸易，归来时的牛羊毛皮又可大赚一笔。
靠着这门生意的暴利，甚至得到了嬴政的接见，封为白琰君，为国经商。
而巴清，则是巴寡妇清，因嬴政为其铸就“女怀清台”，因而又称贞妇清。
整个帝国的丹砂生意，巴清占了七成。
据说其子巴忠接管生意之后，还和蜀山取得联系，做起了蜂蜜生意。
这两位商人巨贾的财产，富可敌国，整个帝国到处都有他们的产业。
“商人重利，又替暴秦贩利，干脆两个一起端了！”
听到如此杀气腾腾的话，众人不由看向说话的项籍。
也就是在小圣贤庄呆了数月的少羽。
但这些时日内，少羽并未被儒家文气所沾染，反倒专精兵法，磨练武艺，身形愈发魁梧起来。
加上有宝驹乌骓在手，整个小圣贤庄已经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不由生出轻慢之心。
那份对于黔首的仁爱，却也深深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可一旦涉及国仇家恨，他又会变得残暴不堪，意气用事。
尽管张良发现苗头，数次试图管教，但已为时已晚。
此时的少羽，竟然在步战之中碾压自己。
至于骑战，张良哪怕不尝试，也知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天生神力，恐怖如斯！
要知道，如今的少羽，不过一十四岁，未来如何，张良难以想象。
“项氏一族果然好气魄，既然如此，这事就交由……”
闻听此话，屈陌大喜，然而话到一半，就被张良不顾礼仪开口打断。
“少……”
张良下意识开口，却很快意识到不妥，迅速深吸一口气，改换称谓：“项少主不知，那乌氏倮乃是维系北境万千黔首生息之人，不可妄动！一旦出了纰漏，狼族得不到生活物资，必然会南下寇边，到时候不知会生出多少人间惨剧来！”
少羽闻言点头：“那巴清总归好动手吧？他们娘儿俩每年给秦都送去无数丹砂，就为给嬴政炼丹长生，建什么陵寝！对他们出手，总归没问题了吧？”
张良还欲再言，却被屈陌抢先：“要是真让嬴政长生，还有我等活路不成？大家伙的血海深仇，报还是不报？”
屈陌的话，引起了公愤，瞬间对巴清喊打喊杀起来。
“可惜巴清那娘们被接去了秦都，否则……嘿嘿……”
一片污言秽语之中，张良最终选择了闭嘴。
盖聂却在这时站了出来：“既然是为了财路，就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这次行动，盖某便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