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蜃楼司舶
看到月神步入不老阁，石兰不再犹豫，飞身疾走。
战甲虽有光学隐身的效果，但一旦行动起来，对周围空间的搅动却是不可避免的。
在场的不少阴阳家高手，纷纷察觉到异常。
“是虞渊护卫！”
星魂与虞渊护卫打交道最多，故而最先反应过来。
他自以为傲的聚气成刃，每个虞渊护卫都能使用，这让他很早便对虞渊护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剑仙宝物、气体乱流、隐身之术。
这几件事物同时出现的瞬间，他便联想到了虞渊护卫。
只见他双手内劲凝实，两道锋利无比的气刃瞬间生成。
由于目标距离较远，仓促之间，他将气刃压缩到极致，连续射出细小的气针攻击，试图阻碍石兰行进路线。
但石兰竟然不闪不避，靠着战甲硬吃下这些气针攻击，硬闯入不老阁之中。
阴阳家众人反应不及，等他们看到被气针显形的虚影，后者已经钻入了那道隔膜之中，消失不见。
“护法大人，是否要追？”
大司命请示道。
星魂抬起手臂，摇了摇头：“虞渊护卫最危险的地方，在于当你发现了他们一个，往往意味着身边隐藏着更多。”
“传我命令，阴阳家弟子全体戒备，所有人严禁出入！各部高阶弟子带领小队搜查东区，给我认真找，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唯！”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只剩下一脸担心的姬如。
“司辰妹妹，眼下蜃楼被虞渊护卫侵入，还是早回蟾宫的好。”
星魂一丝露出令人发寒的笑容。
姬如一番犹豫，但还是开口：“护法大人，是否可以帮忙留意我的两个朋友？”
星魂压制住心下不耐，眼神扫过焱妃。
“好说，捎带手的事。”
“那就谢谢护法大人了。”
姬如欠身一礼，拉过焱妃的手便往蟾宫而去。
“母妃，那左护法虽然看起来阴森可怕，却并未引起幻音宝盒的警觉。”
离开一段距离之后，姬如小声道。
无论是月神，还是她母妃，都告诫她要格外小心此人。
但这几次的见面，从礼数到剑仙宝物，都给了她安全的感觉。
“你呀，就是把人想得太简单了。即便是幻音宝盒，也只能看出一时的恶意。一旦踏上修行一途，想要更进一步，都得脚踏无数人的骸骨。”
焱妃虚弱地咳嗽一声，继续道：“你不想害人，但防范之心，切不可忘记。这世上，天资卓绝者何其之多，但最终成仙的，却不过寥寥数人。”
姬如目光一沉，咬着嘴唇：“母妃……可是月儿从未想过成仙。”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现在还小，等你再长大些，就自会明白。”
焱妃感慨一声：“人生百年，总有太多遗憾：想着当时若是多一分力量，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但追寻力量本身，又会带来更多遗憾。”
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建筑之后。
……
石兰刚踏入不老阁门槛，立即感觉接触到一层透明隔膜。
“糟了！是奇门遁甲！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种被关禁闭的感觉她实在太熟悉了。
只许进，不许出。
若是不懂奇门，寻常办法根本无法破局而出。
怪不得她会疑惑，在石兰的印象之中，奇门遁甲乃是临渊九子之一，韩非手中的剑仙宝物。
但她不知道的是，韩非手中的奇门遁甲，乃是总结往圣绝学，加之剑仙，以及另外一位临渊九子张苍的帮助，这才制作而出的实体，可以较为方便地随时构建奇门局。
而奇门遁甲本身，便是一套较为完备的学问，涵盖天下、推演众生。
只是这等高深学问，别说精通了，就连寥寥少数人知晓的，也都只当是卜卦行骗之术。
等石兰回过神的时候，周围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她身处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廊道，廊道两侧，满是一模一样的障子门。
她伸手拉开一扇门，发现里面是一处宽阔的庭院。
院落很大，但院中却生了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将整个院落能够活动的空间生生挤压殆尽。
“是扶桑神木？”
石兰面色一喜。
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疯了一般跑动起来，拉开一扇扇紧闭的障子门。
果不其然，这些障子门后方，皆是一模一样的庭院。
“完了，早知道就该认真听奇门课了。”
石兰双手掩面，悔不当初。
“不行，虞子兰，你不能放弃，小黑还等着你回去救她！”
懊恼了一会，石兰重新振作精神。
然而这时，一缕银发从后方搭上了她的肩膀。
“女娃娃，你在找什么？”
这身后突然响起的童音，吓得石兰一激灵，转身的同时，迅速后撤。
只见原本无人的地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不足三尺的幼童。
幼童生得粉粉嫩嫩，胖嘟嘟的，十分惹人怜爱。
但那张小脸却满是肃然，身后更是披着长长的银色长发，显得极其诡异。
最关键的是，这幼童偏偏还老气横秋地喊她女娃娃。
“你是不老魔女？”
石兰稍稍缓过神来，便认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对于这些江湖宿老，虞渊护卫有着极为细致的情报。
这些情报会分析经历、性格、喜恶，以帮助虞渊护卫在面对他们时，能做出最适当的应对。
石兰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回想不老魔女的情报。
不老魔女田假，七十年前生人。
其父乃是姜姓后人，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扶风剑姜望。
其母乃田姓旧齐王室，怀了田假后身份被发现，因而被家族和丈夫抛弃，生下田假后自尽。
田假乃农家六贤冢长老照顾长大，从小便展现了极强的武学天赋。
据说一十四岁时，就连农家长老也并非其对手了。
“想不到，这些年来，居然还有人认得我？”
田假小脸一喜，一个闪身，便来到石兰身侧。
这迥异常人的速度，石兰吓得一愣，不敢动作。
田假摸了摸石兰的头发，乌黑柔顺，很是满意。
而后再定睛一瞧装束，却是怒火中烧。
没有丝毫犹豫，猛然间一掌拍出。
即便有着战甲格挡，这一掌也打得石兰小腹生疼，缩成虾球，内劲气息瞬间散乱。
“玄天战甲？你是虞渊护卫！说，你们是不是想要来抢我的剑仙宝物！”
田假内劲外放，一根根银发如同陡然间活了过来，四处胡乱攻击。
“我看见你们了，出来！”
一扇扇障子门被轰得稀巴烂，就连廊道顶部，也纷纷塌陷下来。
“糟了，忘了她对虞渊护卫敌意很强。”
石兰勉强支撑起身体，赶忙逃跑。
别说是她一人，便是再来两队虞渊护卫，正面对上，也决计讨不着便宜。
“没想到她居然在这里，这么多年了，癔症好像稍稍减弱了些。”
想到田假之前摸她头发的行为，石兰心下判断。
就是不知道，这种状态下，是否可以交易。
她要的，从来只是救小黑。
无论是从虞渊逃出，还是寻找剑仙宝物。
离了扶桑神木，异兽寿命便会大大减少。
以小黑现在的身体状况，最多再能坚持一个月，恐怕就要溘然长逝了。
石兰不愿，更不肯这陪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就此离世。
哪怕希望渺茫，她也要去搏一搏。
跑开数十丈，石兰这才转身停下。
“魔女，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不要再破坏了，除了我，没有其他虞渊护卫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道。
一片灰茫茫的尘埃之中，不老魔女的身影逐渐走出。
被她破坏的建筑在缓缓下沉，同时廊道的尽头，还有更多的障子门生长出来。
“交易？你们虞渊护卫，不是号称富甲天下、博古穷今吗？怎么，还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不老魔女冷笑一声，随即反应过来：“让我想想，还真有一件东西你们造不出来。剑仙宝物是吧？”
“你、敢、觊觎、我的剑仙宝物？！”
魔女一字一顿，声调愈发高亢，最后一声尖啸，不自觉附上了内劲，威力惊人。
所有障子门被这一声尖啸齐齐打破，就连数十丈之外的石兰也感觉耳垂一点温热。
伸手一摸，果然是殷红的血迹。
“你误会了，我不抢，我只要一些神木的神力，一份……不，两份就够了……”
石兰只觉得眼前一黑，魔女的身影陡然出现。
条条银发如同吐信的毒蛇，将石兰重重叠叠地包裹起来。
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愈发收紧。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除了登仙法，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
魔女稚嫩的面庞留下两行清泪。
石兰耳边是玄天战甲的哀鸣，以及身体内骨头交错的声音。
她能感受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对不起，小黑。
对不起，少羽……还有你的马……
对不起……
就在她意识模糊之际，一股失重感传来。
下一刻，“嘭”地一声，石兰感受到自己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骤然出现的白光之中，魔女的身影一闪而逝！
“混账！谁敢动我的神木？！”
……
月神双目一寒。
内劲全力催动之下，连那薄纱之后的眸子，都染上了妖异的冰蓝。
一股彻骨的寒意冲天而起，四周物什，瞬间附上了一层寒霜。
天明冻得牙关打架，不断蹦跳着、摩挲着双臂取暖。
魂兮龙游！
这一击，月神不再留手。
随着龙形内劲的冲击，被冰冻的建筑纷纷碎裂。
月神拉起天明，跟随龙形内劲向外冲去。
“吼！”
天明瞪大眼睛，耳边仿佛出现了幻听的龙吟。
但这威力惊人的一击，落在那道透明隔膜之上，却像是融冰入海，没有溅起丝毫水花。
两人一前一后，撞在透明隔膜之上，齐齐被反震飞回。
“看来这招不太行，要不你试试其他办法？”
天明站起身，对着冻红的手掌哈了哈气，这才感觉舒服一些。
却不想月神不动声色地远离天明，对着天边欠身一礼。
“魔女阁下，便是此子放的火，与在下并无干系。”
天明看着她忽然变脸，还没反应过来，一张稚嫩的面庞便忽然出现在他眼前。
距离之近，鼻息相闻。
“你为什么要动手！咱们才是一伙的！”
小胖手直接拎起天明衣领，作势要打。
“别，别杀我！剑仙救我！虞渊蜀山红尘剑仙！”
天明口呼救命，害怕地侧头躲避，双手挡在面前。
就在这时，月神在一旁提醒道：“魔女阁下，既然此子乃是天书认可的天命人，那便是东皇阁下的客人，还请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活命。”
“我知道，用不着你提醒！”
田假说着，泄愤般将天明扔出。
“哎呦喂！”
也不知是先前被冻伤的缘故，这一摔痛彻心扉，天明在地上抱作一团，许久都没缓过来。
天命人杀不得，但……
田假扭头看向月神。
被这一眼看得直发毛的月神赶忙跪下认错。
“你很喜欢用东皇来压我？”
“不敢！”
“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在我手下撑上三个回合了！”
田假暴怒出手，外放的内劲宛如实质，附在一根根银发之上。
月神不敢大意，冰蓝的内劲再度全力使出。
一边是寒风呼啸，一边是银丝陨坠。
时间紧急，月神使不出魂兮龙游，只能用指诀抵挡。
三层冰蓝的阴阳盾瞬间被击碎，月神口中念念有词的六龙禁咒配合复杂无比的指诀，也终于准备完毕。
四条冰龙分别从月神纤纤玉指中飞出，迎风见长。
随着咒语最后一字的呼出，代表昊日的冰晶也被拉出。
虽然依旧是绚烂的冰蓝，却是一片灼热的气息。
正是阴极生阳之变。
月神虽然修炼多年，但此咒印如今亦不过只能同时唤出四龙。
传闻中修炼至圆满，六龙齐出，便如天空之昊日。
威力之强，便是真仙，猝不及防之下，也能伤得！
但这四龙之力，在魔女随手一击之下，也难以抵挡。
内劲聚形的四条冰龙在接触银发的瞬间，便裂出道道皲痕。
随后在更多银发的冲击之下，刹那化作漫天冰屑。
便是那灼热的冰晶，也只是稍稍暂缓了银发的攻势。
在其如潮水般的攻击之下，很快步了冰龙后尘。
月神虽然趁着这一瞬离开了原地，但她的这点速度，在田假面前，根本不够看。
当银发再度袭来，仓促之下，她已经没了对敌手段。
以往修行的诸多秘法禁咒，此刻却一个也施展不出。
“就这点道行，也敢替人出头？”
魔女稚嫩的声音传来，却格外令人心寒。
“既然没什么真本事，那我今日便替东皇那老小子，翦除些酒囊饭袋好了。”
月神仓促中胡乱打出几道阴阳盾。
闻言自知在劫难逃，她纵有万般不甘，但技不如人，却也只能闭眼受死。
但预想之中的痛彻心扉久久并未传来，她睁眼一看，面色一喜。
“东皇阁下！”
正是匆匆赶来的秦风、扮作的东皇太一。
只见那原本势不可挡的银发，此刻却在一道平平无奇的玄色阴阳盾前，止步不前。
秦风对月神微微颔首，转而一伸手，将天明摄至身前。
“魔女阁下，你若是想要找个对手，本尊可以一试。”
秦风说着，将天明交给月神：“这位乃是蜃楼九司之一的新任司舶，阁下莫非忘了旧约？”
“新任司舶，我？”
天明伸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
然而在场几人都没有理会他，目光皆聚集在炸毛了的魔女身上。
她小小的躯体悬在半空，四面八方，皆是长长的银发。
“藏头露尾的家伙，打就打，我还怕你不成！”
魔女怒气更甚，一头银发竟然逐渐化作血红之色，看上去格外狰狞。
“且慢动手！”
“怎么，你怕了不成？”
“只是先把无关人等，送出去罢了。”
秦风只是稍稍一感应，便察觉这座不老阁中，还有另外两人。
他将月神、天明送出奇门局的同时，一个念头将少羽、石兰一齐送出蜃楼。
“接下来，就该好好解决下咱们的恩怨了。”
秦风看着陷入暴怒的田假，犹豫着该出几分力。
要是一不小心再给她打出癔症，怕是瀛洲之行，得再等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