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病了
左昌终于被罢免了。
只不过朝廷派来的信使没有到冀县,就收到了冀县城破的消息。
盖符跟着她爹,终究人力难为,没能改变冀县的局面,只得一路往东而逃,径直奔安定而来。
新刺史,是扶风人,叫宋枭,是整个关中,有名的老儒生。
不过他和宣旨的信使甫一来到凉州,便整了个大活。
宋枭认为,整个凉州将近两百年来动乱不止,人心浮躁,主要是因为圣贤书读的太少,羌胡不明白礼教,伦理纲常不振导致的。
所以他从接到任职,就开始思考如何作为凉州刺史,彻底扭转这一不良风气。
这不,一顿车马之后,这位五十岁的仁兄,见到盖勋的第一件事,就是商量着给朝廷上书,要求朝廷和凉州的读书人,多抄孝经,传遍凉州,这样一来,就能够从根源上,平定凉州的羌乱。
听闻新刺史这么能干,当即把灰头土脸的盖勋,震的不知所措!
饶是盖勋宦海沉浮数十载,自诩见识过人世间的形形色色,但面对宋枭的这般言语,依旧只能表示,无语之极!
盖符在一侧也是如此,自打前刺史魏元丕告老还乡之后,凉州刺史这一任上的所有后来者,几乎就没个正常的。
先是安定梁氏的梁鹄,此人醉心书法不问世事,整个凉州刺史的政务,几乎全都压在了他爹盖勋身上。
再然后的左昌……
还有这宋枭,简直不当人子!
与他们比起来,反而是年纪轻轻,被朝廷任命为司马的皇甫坚寿,更加有为!
为什么此时此刻提到皇甫坚寿,一来脚下的安定郡本就属皇甫家最为繁盛,二来乃是他爹盖勋一心奏请皇上,请求威震天下的皇甫嵩挂帅,倾国之力,平定这场叛乱!
而盖符也自然而然,跟着他爹往安定朝那走了一趟,拜访皇甫家。
且说,宋枭在盖勋这里自讨没趣,却不管不顾,坚持要给刘宏上书,盖勋身为下官,自然由得他去,而盖符和盖勋一路车马,不辞辛苦,星夜赶到皇甫家的坞堡之时,已经是光和七年的年末了。
对了,此次宋枭上任还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刘宏觉得甲子年多灾多难,终于在年末的时候,按捺不住,更改了年号。
此时,应该称中平元年。(184年)
过了一夜,短暂的休憩过后,此日阳光正好,晒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冬日的积雪消退了下去,虽然凉州羌乱凶险,但皇甫家的坞堡里,一片喜气洋洋。
盖符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皇甫家的族地。
不同于其他凉州豪族的坞堡,皇甫家的坞堡里竖着几处不知道作何用处的高塔,顶端隐隐有黑烟冒出,锻打的声音不绝于耳,与其说是一座坞堡……
倒不如说是一个上万人的大铁匠铺!
对,就是铁匠铺。
很新颖,在盖符眼里,这里打铁的师傅似乎和她脑海里的铁匠们都有些不同,但具体怎么个不同法,盖符又说不上来。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似乎是热的,又似乎是兴奋。
盖勋看见她这般光景,还以为旅途劳累,生了寒疾,忧心忡忡的走过来摸了摸额头,“符娘莫不是生病了?”
盖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没有的事,只是这里有些热罢了。”
盖勋又道:“若是太热,符娘在门外稍候便是。”
盖符立马又有些生气,又觉得不应该和老父生气,只得转了半张脸,说道:“阿父尽管忙汝的事便好了,我在此处看看便是。”
盖勋愣了下,索性觉得正事要紧,连忙道了一声好,便快步离开。
盖勋一走,盖符立马心情好转,脚步都轻快起来,在坞堡里四处转悠。
“兀那汉子,此乃重地不得轻闯!”
盖符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大喊,回过头来才发现是冲着自己。
她一身戎装,被认错倒也不恼,只是有些疑惑。
“此处进不得么?”
来人是坞堡里的护卫,见到是个戎装的女郎,也意识到定然不是他可以开罪的,连忙告罪行礼。
“好叫女郎知道,此处乃我家公子的机要之地,莫说外来人,便是族里的人物,也是不让进的。”
“是皇甫坚寿么?”
护卫听罢心中有些嘀咕,更是不敢轻慢,“自然是长公子。”
盖符立马起了兴趣,“劳烦与我说说汝家的长公子的事迹。”
“不敢劳烦,不敢劳烦。”
这护卫也是个有眼力见的,见一个年轻女郎盯着自家郎君问,自然是捡着好的妙的巧的,屡屡道出。
却没想到这些听起来附庸风雅的事迹,反而让盖符有些厌倦。
盖符有些兴致缺缺,道:“哎呀,别说这些事情,这大铁匠铺的事情,能不能与我说说?”
“铁匠铺?”护卫看了看盖符指的方向,顿时失笑。
“女郎还是莫要为难小人了,这里的事情小人不知道,也说不得,否则要被家法伺候哩。”
盖符顿时有些不高兴。
“不过,倒是有件趣事可以说与女郎。”
那护卫一脸的讨好,说道:“俺家的郎君前几年得了梦中神人传授,读书习武的他,居然比整个安定的铁匠们还懂得打铁哩!”
盖符立马来了兴致,赶忙问道:“梦中神人……就传授了打铁吗?”
“才不止!”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有些疑问,又有些打量。
“皇甫家的郎君做的一手好诗文,更是得了神人传授的天书,无师自通了军略,初次上阵便建功立业,名满天下,据说天书之中包罗万象,又何止区区打铁?”
盖符觉得此人有些奇怪,一身药草味,但以为是皇甫家的人物,便屈身见了一礼,又忍不住继续问道:“这么说,他也是个冠军侯一样的奇男子了?”
“冠军侯得神君授玉,乃有封狼居胥,如今皇甫坚寿得了天书在身,自然是有大气运,大使命的。”
“怎得,莫非汝相中了这位郎君不成?”
张宁径直的开口,把盖符吓了一大跳。
她立马小声喃喃说道:“才没有,才没有……”
张宁摇了摇头,幽幽的说道。
“没有最好,皇甫家已经和扶风马家,定了亲了,如今,已然过了纳吉的阶段,只待皇甫坚寿回归,便能……”
盖符觉得世界很吵,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的胸口有些闷,脑袋也似乎越来越热,本来有使不完的力气,似乎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盖符想,她大抵,的确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