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劫杀
张家对皇甫坚寿的来意，果然并不感冒。
在武威这种羌人比汉人更多的地区，张家本身就担负着维持地区稳定的责任。
对于他们来说，麴胜北上搞事，是他们所不能允许的。
所以，张绣杀死麴胜，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然而让他们出兵剿灭北宫伯玉……
一来，凉州每次大规模的羌乱，无论是凉州政府处理，或者朝廷处理，豪强之家本来就要被征召盘剥，张家自然不愿意此时额外出力。
二来嘛，北宫伯玉的目标明显在汉阳，在冀县，打破了冀县下一步也是走安定，进司隶，和武威人本来就没什么关系，甚至那个作乱的麴胜，本身就是个贪鄙的家伙，只是想趁机发难夺些财货……
况且张家有这个粮商的属性，这次动乱一起，早就已经赚的盆满钵满，发了战争财，人家保护自己的财货都来不及，又如何能够答应皇甫坚寿，一起出兵呢？
十二月下旬，天气难得的好转，武威持续放晴。
张济张绣叔侄二人接待了皇甫坚寿之后，额外送上了一笔粮草，算是送客了。
此时年关将近，人心多有思乡，张家不愿出兵的消息立马引起了军中人心的浮动。
张济的所作所为，完全合乎一个地方豪强的做法，所以坚寿也并没有因此就恼怒或者灰心。
但武威的张家如此表态，那继续往北，酒泉，敦煌的豪强，已经没有拜访的必要。
此时此刻，留给皇甫坚寿唯一的路，只有往金城去。
坚寿算了算粮草，张济叔侄做的好大人情，光是粮食草料，都够他再行军一月，赶到金城绝对绰绰有余。
因为担心北宫伯玉随时攻破冀县，控制了汉阳郡导致整个凉州局面的崩坏，坚寿不得不迅速做出了调整，集结部队，转向行军。
……
随着坚寿带领部队离开，张济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啧。
皇甫家的嫡子，幸好不知道他暗中的事情，否则又岂能如此好说话？
这年头，像他这样的豪商，做点生意也是真不容易。
好不容易趁着羌乱发点财，还要提心吊胆。
“佑维，既然皇甫坚寿已经离开，还是抓紧联络鲜卑人是好。”
张绣立马会意，转身便下去点几个仆从，处理去了。
几年前，鲜卑人还是整个大汉北方当之无愧的霸主。
这要得益于他们那位雄才大略的王——檀石槐。
檀石槐在位期间，改革制度，建立官僚，捕捉倭奴，极大的缓解了整个鲜卑缺粮的境遇，建立起了一个东西足足一万四千里的大帝国。
并且他在位期间对东汉发起了多次成功的南侵，也挫败了夏育主导的北伐，成建制的消灭了大汉的精锐，把鲜卑人第一次带向了辉煌。
只可惜，他在光和四年（181年）就死了。
他死之后，他的儿子和连威望难以服众，不得已选择南下，试图通过战功来巩固自己的统治。
再然后，和连被时任北地太守皇甫嵩麾下的守备军队，射死了。
从此鲜卑就彻底的分裂为三个部分。
东部鲜卑盘踞在黑山白水，这是鲜卑人的起家之地，和一众其他民族，混为东胡，与幽州毗邻。
中部鲜卑有昔日王庭遗产，最为富有，但和连的几个儿子内里争斗不休，虽然没有表露出爪牙，但对并州以北的南匈奴，虎视眈眈，常有纷争。
唯有西部鲜卑，其首领“西部大人”，麾下有鲜卑人，匈奴人，月支人，羌人，氐人……
虽然草原上没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民族矛盾并不严重，但粮食危机，一直牢牢的困扰着西部鲜卑。
而武威张家，就是西部鲜卑最重要的粮商之一。
本来张家暗中和西部鲜卑做了几年生意，双方也有些信任，但偏偏金城的麴胜不知如何听闻了此事，非要劫下这批粮秣，最终给自己带来了杀身之祸。
但这么一耽误，双方的粮食交接，就不得不推迟了下来。
再加上皇甫坚寿抵达，又推后了几天，此时鲜卑人已经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
粮食的事，对于张家来说，只是一点声誉问题，但对于西部鲜卑来说，却不是如此。
这几年草原上冷的越来越早，水草也没有以前旺盛，哪怕是汉人不愿意当做主食的小麦，都成了西部鲜卑的紧俏货。
迟一日运回粮食，很有可能饿死许多牧民！
不要以为牧民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吃酒，草原上的牛羊马匹，往往都不属于整日劳作的牧民，有资格吃肉喝酒，已经是部落里有身份的人了！
张绣派出了哨骑，远远的跟随了一下坚寿的部曲，又赶忙带着亲从，往武威的东边赶去。
粮草运输不是一个小事，双方得先约定好时间地点，才能开展后续的事宜。
等到张绣赶到之前鲜卑人约定的地点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风尘仆仆的张绣，心中已经有了被鲜卑人责问的预期，但映入他眼帘的，却只有一地尸体。
“全死了？”
张绣立马意识到了危险。
鲜卑人这几年冬日南迁的越来越南，就说他接触的西部鲜卑，其中不少部落，已经离张掖武威一带，非常接近。
甚至有传言说酒泉郡以北居延属国，已经和鲜卑人暗中勾连。
此时正是隆冬，西部鲜卑的主力虽然不在此处，但凉州的鲜卑人，绝对不下万帐！
这样庞大的势力在侧，谁人又敢杀他们的人马？
凉州此时正在闹羌乱，如果摊开一张地图，武威恰好处于凉州地理上的中央。
武威以南，都是羌乱的核心地区，甚至前不久，有传闻陇西的李太守，似乎也不安分。
而武威以北，是河西走廊，靠近西域，不仅面临羌人，南匈奴人，鲜卑人，氐人，甚至还有西域方向的北匈奴人，西域人……
此时此刻，冒出一伙胆敢截杀西部鲜卑使者的人物，不论是哪一方干的，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张绣当机立断，决定立刻赶回坞堡。
对于他来说，没有比家族的坞堡，更加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