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鱼
“咳咳咳！”柳序一边咳嗽，一边从木木身上摸出电磁干扰装置，小心翼翼放入口袋。
附近有摄像头，电磁干扰装置不能关。
短时间内也不能联系句号。
柳序转过头，嘶哑声音，询问鱼精小孩：“你能让鱼拖着他潜水吗？”
“可以啊。”
“很好！”柳序咳嗽一阵，吃力地将木木推入湖水中。
殷红色顿时扩散在能量液中，絮状的胶质沉淀物开始形成。
“让鱼把他拖到水底，咳咳咳……等我。”柳序把枪塞进包里，同时脱下风衣，将岸边的血迹勉强擦净。
万幸，西湖岸沿是光滑的地板，血迹比较好擦，很快血迹就淡到肉眼几乎看不见……当然，鲁米诺试剂还是能检测出来的。
但已经够了。
柳序的目的，只是让此处晚一些被注意到。
鱼精小朋友津津有味地指挥着机械鱼。
柳序掏出潜水服，费力穿上——赛博科技的潜水服，一个人就能较快穿好。
他边穿边问：“你……咳咳咳……你不怕吗？”
那孩子似乎不怕死人。
“我怕痛。”那孩子想了想说，“爸爸在厂里解脱了，妈妈接客人的时候，被客人解脱了……我怕痛，不想解脱。”
孩子的语言比较混乱，但柳序听懂了。
他的意思是，他怕痛不怕死……柳序戴上潜水面罩，将包背在胸前：“跟我下水。”
“好耶！”鱼精欢喜，“从来没下过水!”
鱼精没有入过水……穷人是没有资格游泳的，自然水域也不行。
柳序不可察觉地叹了口气，翻身入水。
能量液其实就是高浓度糖水，柳序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火辣辣的，失水严重。
那孩子噗通跳入水，扑腾着翻了好几个身。
一群机械鱼拖着木木追随着他们。
柳序脚蹼摆动，时不时闷咳，游了一阵，确认湖水中没有摄像头，关闭电磁干扰装置，同时用电子脑给句号发消息：“我把木木杀了，现在拖着他在湖水里。”
句号秒回：“他的身份芯片能定位，快扔掉，他的医疗队很快就到！”
她没有一点质疑。
若是寻常人，定要先质问“为什么要杀人”，再责怪“怎么这么冲动”，最后陷入思考“这可怎么办”。
但句号很好很好，她见柳序有困难，就立刻想办法帮他。
柳序看到这条消息，赶紧回身，游到木木身边，摸到他的后脑，将身份芯片扣出，一把抓住，顷刻捏碎。
原来芯片能定位，还好有句号……柳序松一口气。
他忍受着病痛与皮肤失水的痛苦，回复：“好了，然后呢？”
“现场处理了吗？”
“枪带走了，血擦不干净，无人机太重处理不了，木木刚刚用了电磁干扰装置，一切都没有被摄像头拍下来。”
“尸体呢？”
“我有办法让西湖里的鱼把他吃了。”
“那就足够了，你先回来。”
“好。”
柳序关掉光幕，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鱼精小朋友闭着眼，额头贴着一条一米长的机械鱼的脑袋。
这是做什么？柳序游到那孩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孩子睁开眼睛，笑嘻嘻道：“湖水好甜，这里好自由，我要留在这里……我喜欢水。”
他虽然是鱼精，能在水里说话，但声音咕噜咕噜的。
柳序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孩子继续闭眼，他的身体渐渐不动了，他的腿不再摆动，他的手不再划水。
它的眼睛渐渐有神……那条机械鱼的眼睛！
那孩子，利用自己对鱼类的亲和，把自己电子脑中的记忆数据传到机械鱼的身体中去了……这是不可逆的过程！
机械鱼设计时，固态硬盘中不会预留多余的储存空间，鱼精孩子传导数据时，必定将数据压缩到了极致，同时损失大部分记忆数据。
也就是说，他将不再是他。
他还不会化形，于是放弃了人身，情愿变成一条鱼。
几千年前，精怪都期望从兽身修成人身……几千年后，精怪自愿从人身变回兽身。
做人还不如做畜生。
柳序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那条大鱼欢快，游了两圈，然后来到那孩子的身体旁，一口将其吞下，再游到木木的身体旁，又是一口，将木木也吞下。
机械鱼群被它的情绪感染，一致乐起来。
它们四散而去，像子弹一样，在水里穿来穿去。
柳序呆愣愣地看着鱼群。
此时，身体中的激素渐渐褪去，他的身体痛感渐渐明显……枪的后坐力形成的淤青在痛，右臂转换器附近在痛，裸露的皮肤在痛，身体内部也有病痛。
疼痛让他慢慢清醒过来。
妈的，荒诞的世界。
他一咬牙，不再看那条大鱼，转头向岸边游去。
……
“咳咳咳咳咳……”柳序挣扎着上岸，咳嗽时有遏制不住的痰声。
他脱掉潜水服，努力驱使沉重的身体，将潜水服放入包中……再发一条消息给句号：
“我上岸了。”
句号立刻回复：“都处理完了？”
“差不多吧。”
“身体怎么样？”
“还行。”
柳序仰头望天，天空中白云幽幽。
杀完木木已经过了许久，他这时候才有余心，开始想之后要怎么做。
懊恼情绪渐渐涌上心头……然而他并不后悔。
虽然那孩子最后还是选择了解脱，但是再来一次，柳序还是会救他。
人道主义是不能被忽视，不能被诡辩、不能被违背的。
句号发了一条语音通话：“喂？”
“我在。”柳序嘶哑着喉咙，有气无力道。
句号没有开玩笑，反而很认真很严肃道：“信号断掉后发生了什么？”
“他……咳咳……”柳序一边咳嗽，一边把事情说了一遍，尽管他拿不出证据。
但句号是极好的姑娘，听完立刻相信：“我去找戚继光，只有他能救你。”
戚继光有执法权，他能以保护现场为名，封锁案发当场，并掌握有利线索，将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然，这是他愿意帮忙的情况。
若是戚将军不愿帮忙，那么柳序必死无疑。
毕竟木木关掉直播前，最后见到的人就是柳序……只要有嫌疑，木木的家庭定会出力，送柳序一程。
柳序苦笑道：“实在救不了，你就明哲保身吧。”
他无比苦涩说出这句话。
柳序来到这个世界，只是想安安稳稳活下去，当个Vtuber，骗骗米，月月炮，草草粉。
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加入戚将军营下，还杀了一个贵公子。
“啧，那我还混不混了？”句号不满道，“放心，我罩着你！你先回来，我给戚继光打电话。”
柳序依然苦笑。
……
一加五焦急地看着鱼竿，浮漂一动不动。
没有鱼上钩……她已经无心关注这个，只是不断祷告。
无量天尊，怎么办？大大忽然说已经失败了，我发消息他也不回，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啧，你这么关心那个花心白痴？”一加五耳边，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语气不满。
“天尊，你说你会保佑他的！”一加五默默想。
“都说了别叫我天尊，叫我刘大仙！”苍老的声音抱怨。
“不是刘大仙，您就是天尊。”一加五态度坚定，“您是往生世界的无量天尊。”
“好好好好，天尊就天尊。”刘大仙又笑又骂，“那个白痴，有我的手指，活儿还做得这么不干净……不过心性倒是善良，嘿嘿嘿，我喜欢。”
他用神识，隔着距离，看到了刚刚的场景。
“大大做什么了？”
“他……”刘大仙想了想，笑两声道，“我前几天，跟你说过有个人在跟踪你。”
“对。”
“那个人对你起了歹意，你的白马王子拼死把他做掉了。”刘大仙姨母笑着，毫无心理负担地撒谎，撮合两人。
一加五一下子捂住嘴，眼泪汪汪起来。
“他现在身受重伤，还被人追捕，哎！他应该很渴望有个女孩能抱着他的脑袋，告诉他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一加五哽咽，放下鱼竿，立刻就要离开，去找柳序。
“可惜这个女孩儿不是你，是那个句号，你就别去凑热闹了。”刘大仙长叹一口气，遗憾道。
一加五动作一顿，但很快缓过来，在心中告诉刘大仙：“我要去！大大在哪里？”
刘大仙一愣：“去见他会被连累的，你……你功德不赚了？”
“我……”一加五犹豫。
她不怕连累，但是功德不赚不行。
她生来就是赚功德的，这是她的宿命，也是她活着唯一的理由。
刘大仙见她犹豫，赶紧发声：
“很好很好，居然能犹豫了，以前都是果断选功德的，“白娘子”对你的束缚松动了……刚刚是我骗你的，你的白马王子离死还远着呢，但放任不管，他就真的要死了。
“我刘某虽然贪财好色，但也算有个纯爱战士的称号，平生最见不得有情人不成眷属。
“而且那个花心白痴还算个好人，我就喜欢善良又热血的白痴后辈……我会帮忙的，放心吧。
“你专心钓鱼，我去去就回！”
话音刚落，一道无人能见的金光就从一加五的脑袋里飞出。
这是元神！
刘大仙的元神能在白日出现，他至少是一位道门三品——阳神境高手！
一加五心事重重，重新拿起鱼竿。